夜漸漸深了,圓月高懸。
受貴妃冤魂索命的傳言影響,整個皇宮到了夜間,變得愈發靜謐無聲。
楚清音趁著月色帶著湘蘭,偷摸著從外面回來。
二人悄聲悄步地繞過霏雪殿正門,先走到偏殿,又從偏殿的一條小道里,走回到正殿。
這條路是湘蘭無意間發現的,她近日都在偏殿歇息,一日無聊,發現偏殿竟然有條小道,可直通到正殿外室的側門。
楚清音猜測,這應該是原來霏雪殿的主人為了方便奴婢們伺候,所以特意打通的一條小道。
此刻卻恰好幫她們避開了殿內守衛太監。
“娘娘,您早些歇息,這些交給奴婢去辦即可。”
湘蘭指了指手中的包袱,悄聲說道。
楚清音點了點頭:“記住,這些東西務必儘快銷燬,若被旁人發現,我不會保你。”
“娘娘放心,奴婢明白。”
湘蘭說完便提著手中包袱,朝著偏殿而去。
楚清音看著她離去的背影,才悄步走回殿中,看著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的玉煙。
她輕呼了口氣,走到香爐旁,將那未燃盡的半截香給堙滅,藏於櫃中。而後又換了殿中長點的檀木薰香,才脫下衣服躺至塌上,閉眼準備入睡。
忽地,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:“娘娘,您快起來迎駕,陛下來了!”
康祿海的聲音隔著門在外響起。
玉煙猛地驚醒過來,她按了按有些發脹的頭,暗惱不已。近日也不知怎麼了,總是在守夜時沉沉睡去。
她看了眼楚清音的方向,見她雙眸緊閉,還未醒,又鬆了口氣。
康祿海見裡頭沒聲,又叩了叩門:“娘娘,陛下來了!”
這次聲音大了些,楚清音佯裝一副剛被吵醒的模樣,睡眼惺忪地看向玉煙:“外頭是誰?”
“娘娘,陛下來了,您快些起身準備迎駕。”
玉煙此刻也顧不得頭昏腦漲,快步走到楚清音身側,扶她起床,為她寬衣。
楚清音任由玉煙對她一番捯飭,心中卻在暗暗思忖,夜已這般深了,裴元凌怎麼會突然來這?
他不是已派陳忠良來傳話,說今日政務繁忙,不過來了嗎?
即便是想要給她驚喜,也不該夜半三更才對。
難道是發生什麼急事?
“音音。”
裴元凌溫聲喚著,人已經邁步走到了楚清音的近前。
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,神情繾綣。
身旁伺候的宮人立即眼尖地退下。
楚清音雖不明所以,但還是佯裝依戀模樣,伸手環住裴元凌精瘦的腰身,埋在他的胸前,眸光生疑:“陛下,怎麼半夜就過來了?”
裴元凌低頭,在她光潔的額頭落下一吻:“怎麼,音音不歡迎朕來?”
“怎麼會,嬪妾十分歡喜。”
楚清音嬌羞道,再次抬眼,才看清年輕帝王臉龐泛著酡色,他身上常燻的龍涎香裡也摻雜著酒氣。
“陛下,您飲酒了?”楚清音錯愕。
裴元凌沉眸看了她片刻,才低聲道,“音音,今日是五月初六。”
楚清音怔了怔,而後猛然記起這是什麼日子。
五月初六,是前世她失去那個孩子的日子。
那是一個已經成了形的胎兒。
是她和裴元凌心心念念盼著的孩子。
她至今還記得御醫診出喜脈時,她和裴元凌都歡喜不已,他抱著她轉了好多圈。
那一刻他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,只是一個初為人父的男人抱著他心愛之人,歡喜地喊著:“音音,朕要當父親了。”
她那時也幸福得快要暈倒一般,牢牢摟著他的脖子笑道:“是啊,我也要做阿孃了。”
他們倆是那樣期待孩子的降生,她也愈發小心謹慎。
可不知是哪裡傳出去的流言,說是她腹中懷的是個男胎——
這訊息傳揚沒多久,她便落胎了。
一碗平平無奇的補湯裡卻放了高濃度的紅花汁,那日她痛到在床上翻來覆去,冷汗不止。
她拼命捂著肚子,試圖留住腹中那個孩子,可她還是清晰地感受到那個小生命化作血水,一點點剝離了她的身軀。
從此,母子分離。
那是個小女嬰。
一個成型的小女嬰。
她好恨啊,她抱著裴元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