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,巫言不聞。訥神魂喪失,具道所以。巫曰:“我今為汝覓之。非冥間物,必不能見;果亡,未招魂葬,或可冀其復返也。”訥喜,具齋而從之。巫於野遍索,竟無蹤跡。夜復至其家,訥啟關,驟入,撫之而哭。巫曰:“無之。且既死,招魂何益?”訥曰:“此所以神傷也。幽明殊途,恐永不相見耳。”巫曰:“不然。今宵魂離,明晚當返。宜伺之。”訥止巫宿。次日,覺巫體肥如瓠,心竊怪之。暮復往,悉如初。問:“尚未歸乎?”曰:“未也。”既而日將曙,巫欲行。訥恐不得見,止之。巫曰:“君以我肥也,恐不勝舟乎?”少間,入室,攜之以行。巫令閉目,自乃縛諸床足。俄覺心動,巫曰:“至矣。”啟目,果見弟自外來。巫撫之曰:“驚乎?”曰:“異哉!衣冠也,而被髮跣足。”巫告以故,訥喜極,挽其手曰:“我一兄一弟,俱死於是,今特與兄來耳。”巫曰:“且勿遽賀,尚未歸也。設不返,奈何?”眾坐待之。少間,足動,巫曰:“至矣。”又啟目,驚曰:“此番真異矣!”巫先趨出,視之,微笑曰:“有何變怪,大驚小怪?”訥視弟,衣冠履舄,並無沾濡。問之。曰:“方自提水耳。”訥乃挽弟入內。巫命遍索家人,並無異者。巫曰:“噫!奇哉!弟今位某神矣。”因詰傳者。曰:“昨所遇,乃城隍也。”巫賀曰:“兄明日相迎,見有喜色,便當賀也。”訥問故。曰:“神以弟德厚,必有福澤及兄,相見自有期耳。”次日,果見有荷蓋往來於庭際,巫曰:“至矣。”訥迎之門內。既而父亦至。巫曰:“可以賀矣。尊君且享遐齡,令弟亦永壽也。”
訥大喜,設宴寢門。居數日,訥入山,樵採未歸。忽有虎至,銜訥去。家人化異之,奔視其處,見訥已為虎食,惟有頭存。父曰:“咎由自取,餘何哭焉?”遂反。母曰:“彼食吾子,安得不哭?”哭益悲。未幾,虎至,母大駭。虎直赴母,母張手待之,虎竟舍之而去。歸視婦及訥,俱在。鹹大奇之。由此母病頓愈,遂不悲,而家亦漸裕焉。
異史氏曰:“人不患貧,患無行耳。其行端者,雖餓不死;不為人憐,亦有鬼佑也。世之貧者,利所在忘義,食所在忘恥,人且不敢以一文相托,而何以見諒於鬼神乎!”
白話文:
河南人張某,他的先祖是山東人。明朝末年,山東大亂,張某的妻子被北方的兵士擄去。張某經常客居河南,就在那裡安了家。他在河南娶妻,生了個兒子叫張訥。不久,妻子去世了,張某又娶了繼室牛氏,生了個兒子叫張誠。
牛氏性情兇悍,常常嫉妒張訥,把他當奴僕一樣對待,給他吃很差的食物。還讓他去砍柴,每天都要他砍一擔柴回來,完不成任務就鞭打責罵,張訥苦不堪言。牛氏卻暗中給張誠準備美味的食物,讓他跟從私塾老師讀書。
張誠漸漸長大,性情孝順友愛,不忍心看到哥哥受苦,就偷偷勸母親;但母親不聽。有一天,張訥進山砍柴,還沒砍完,就遇到了大風雨,只好躲在岩石下。雨停後,太陽已經落山了。他肚子餓得厲害,就揹著柴回家。母親檢查後發現柴不夠,很生氣,不給張訥飯吃。張訥餓得心裡火燒火燎,進屋後就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。
張誠從私塾回來,看到張訥無精打采的樣子,就問:“生病了嗎?”張訥說:“餓的。”張誠問他原因,張訥就把實情告訴了他。張誠聽了,臉色變得很難看,就走了。過了一會兒,他拿著餅來給張訥吃。張訥問他餅是從哪裡來的,張誠說:“我偷偷向鄰居家的婦人要的,你只管吃,不要說出去。”張訥吃了餅,叮囑張誠說:“以後不要再這樣了,要是被發現會連累你的。而且一天吃一頓,餓不死的。”張誠說:“哥哥本來就身體虛弱,怎麼能多砍柴呢!”
第二天吃完飯,張誠偷偷去了山上,找到了張訥砍柴的地方。張訥看到他,驚訝地問:“你要幹什麼?”張誠回答說:“我來幫你砍柴。”張訥問:“誰讓你來的?”張誠說:“我自己來的。”張訥說:“你不會砍柴,就算會,也不能來。”於是就催他回去。張誠不聽,用手腳並用折斷樹枝幫助哥哥。還說:“明天我帶把斧子來。”哥哥上前阻止他,發現他的手指已經破了,鞋子也穿爛了。哥哥傷心地說:“你不趕快回去,我就用斧子砍死自己。”張誠這才回家。
哥哥送他到半路,才回到山上繼續砍柴。回到家後,張訥到私塾囑咐老師說:“我弟弟年紀小,應該讓他多休息。山上有老虎豺狼很危險。”老師說:“他今天上午不知道去了哪裡,我已經責打過他了。”張訥回到家,對張誠說:“不聽我的話,被老師責罰了吧!”張誠笑著說:“沒有的事。”第二天,張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