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二十九,是月夫人三十八歲的生辰。月老夫人說了,這一次,要好好辦一回。從前月行山在外面打仗的時候,月夫人從來不過生日,但只要月行山在府上,月夫人的生日,還是馬虎不得的。
說起來也巧了,我的生日,也在這一天。不過,不是月墨淵的。那日我和月錦端閒話,她說她生在六月,是荷花托生的,生來便是高貴。我想到自己是在穀雨前後生的,便笑道:“那你說,是荷花高貴,還是牡丹高貴?”
月錦端一時摸不著頭腦,傻傻地說:“好像,好像是牡丹。”
我得意一笑,說道:“那是了。”
月錦端更不能理解了,湊到我面前,說道:“牡丹再高貴,與你有什麼關係?誰不知道你出生在寒冬臘月呢。生你的時候,母親還大病了一場。”
我這才回過神來,我不是現代社會里的陸曉真,而是生來便不祥,從小被遺棄的月墨淵。想來,月墨淵也從來沒有,好好過過一個生日。
既然月夫人的生日要好好辦一場,府上半個月前,便忙活開了。該置辦的置辦回來,該裝點的裝點上,燈籠彩花什麼的,都不能落下,還沒到生日呢,月夫人便已經收到了,不少的禮物。有的是太忙或太遠,來不了的,提前備上賀禮,以表心意。
到了月夫人生日這天,一大早,便是賓客如流,彙集於前院,人山人海,來來往往,卻又井然有序。貴客們談笑風生,僕從們各行其事,又不斷地有客人前來道賀,月夫人帶著我與月錦端,親自相迎。
我是不喜歡這種拋頭露面的事,月夫人卻十分受用。眾人嘴裡嘖嘖讚歎,說月夫人國色天香,生養的女兒也是人中龍鳳。
聽到這些奉承的話,月錦端笑得合不攏嘴,我才懶得聽呢,這些套話,估摸著說的人自己也是不信的。可是當聽到有人誇我醫術高明,有如再世華佗時,我的心也快活得像開了花朵兒似的,禁不住嘴角上揚。
月錦端見我的模樣,小聲且不屑地道:“先前板著一張臉,倒是裝得挺正經的呀。也禁不住旁人一誇。”
我仰著頭,笑了笑,衝她眨了眨眼睛。月夫人見我們此時還在唱對臺戲,略有些生氣,道:“你二人且注意自己的形象,今日來的都是高門貴客,莫要丟了我的臉面。”
一時間,寧王夫人,湘瑟公主都來了,簡直是熱鬧得很。月如夢雖人未到,但禮是送到了。誰知此時,謝蘇蘇也來了,我記得她和月府,也並無甚麼交集呀,難不成又是衝著我來的?謝蘇蘇真是嘴甜極了,一見面就喊月夫人:“恭喜乾孃了。”
月夫人笑得合不攏嘴,直說好孩子,趕緊讓我帶著謝蘇蘇入座,謝蘇蘇親熱地拉著我的手,說道:“墨淵姐,你不必管我,我也不是外人,自己會照顧自己。”
我保持著禮貌的笑意,轉身又去了別處。湘瑟公主和寧王夫人坐在一起,將我喚去,閒談了兩句,寧王夫人誇我醫術出神入化,湘瑟公主的臉色不大好,有些蒼白。
我料著公主近日也經歷了不少事,聽聞有西域的塞沙國國君新死了王后,卻派人來雍城提親,本來說定了湘瑟公主,誰知公主竟犯了舊疾,吐了血,只得作罷了。
湘瑟公主道:“若你得空,也給我瞧瞧,我近日乏得很,你給開兩副藥,宮裡太醫開的藥,未免太苦了。”
我點了點頭,又四處去照看著。這大半日下來,飯也顧不上吃,著實累得發慌。偶爾得了空,我便想著透透氣,跑到後面的花園裡看看,誰知還未走近,就聽到月錦端和一個男子在吵架。怪不得月錦端不見人了,原來是跑這裡躲清閒來了。
只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,臉上頗為傲嬌的神色,指著月錦端怒道:“你這女子,好不講道理,無端端地捉弄人,你是誰家的人,這般無禮,也配出來吃酒?”
我一聽,不由得想笑,便躲在一旁的竹木後面,那月錦端硬著脖子,一身的釵環配飾,從上到下皆是流光溢彩,閃得人腦瓜子疼。月錦端說道:“我便無禮了,你能怎樣?我就是如此了,你又能怎樣?”
月錦端一邊說,一邊還朝那人丟泥巴過來,那男子氣呼呼地道:“算我倒黴!”月錦端笑道:“你也挺識相的,你自己走路撞了我,眼睛還長在頭頂上,怪得了誰啊。”月錦端一邊說,一邊飛快地跑掉了。
我不知道那人是誰,但彷彿又像是見過,再仔細一想,他可不就是陳王的小兒子,好像叫陳東城嘛。在陳王府遠遠地看見過。我連忙輕輕地走開。那陳東城還在那邊兀自抱怨,“哪家的女子,我必要找到你,讓你登門道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