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沈稚枝的身影漸去漸遠,直至消失於視野之中,褚仇赤才緩緩轉身,向著不遠處那靜謐的庭院踱步而去。
村長則拄著柺杖,腳步遲緩卻不失平穩地跟隨其後。
“村長想同本殿下相商何事?”
褚仇赤劍眉緊鎖,深邃眼眸中透著些許憂慮,他靜凝著村長,等待著對方下文。
村長微微佝僂著身軀,拄著那根佈滿斑駁痕跡的柺杖,緩緩趨近。
確認周遭無人後,才將腦袋湊近,壓低聲音道:“如今儲君之位歸屬在即,大皇子之勢日益強盛,明日便是一決勝負之時,二殿下可有何考量?”
褚仇赤聞之,眼瞼微垂,濃密的睫毛於眼窩之下映出一片暗影,良久沉默不語。
他心中自知,張嘉禮苦心經營數十載,所獲民心頗為深厚,相較之下,自己在這方面確有不及。
村長見他久久不語,渾濁眼中掠過碎芒,復而又繼續說道:
“二殿下,老身冒昧再進一言,若此次比試大皇子僥倖勝出,那沈姑娘恐將依皇命被賜婚於他。”
褚仇赤平靜鳳目之中因此言隱隱掠過不滿之色,他冷哼一聲,“哼!大不了本殿下抗旨攜她逃離這南里月星城,遠離這是非之地。”
村長趕忙連連搖頭,臉上的皺紋因焦急而愈發深陷,“抗旨出逃,自此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,豈不是委屈了沈姑娘,二殿下亦當於心不忍吧。
褚仇赤心中一震,好似因此言被重重一擊。
他緊咬下唇,袖下拳頭不自覺緊握,指節泛白,心中思緒繁雜,如亂麻糾葛纏繞。
他深知村長所言句句切中要害,自己又怎會甘心讓沈稚枝隨他顛沛流離?
況且,父皇雖於眾人面前似是昏庸無能,然他心底明白,父皇的手段與謀略絕非表象那般淺顯。
若自己當真抗旨出逃,父皇欲將他尋回宮闈之中,不過是舉手之勞。
許久之後,褚仇赤徐徐抬頭,望向村長,眼眸之中閃過一抹厲色,“村長,您與本殿下言說這些,心中可是有何良策?”
村長微微一笑,拄著柺杖緩緩向前走了幾步,蹣跚的步伐卻帶著種別樣的沉穩。
他抬頭凝向天邊漸落的夕陽,笑道:“殿下,這皇榜之上並未說過不可讓城外人簽下署名啊。老身在這世間也算活了些年頭,多少還是有些人脈的。
早在前幾日,老身便差人送了一封書信,遣附近村落的百姓一同到此,明日想必便能趕到了。”
褚仇赤鳳眸驟然緊縮,他心中確曾有過從城外招攬人手支援自己的念頭。
只是自己往昔對這些村落毫無恩澤,又怎會有人甘願為他長途跋涉前來署名?未曾料到這棘手難題,竟被村長代為化解。
村長望著褚仇赤那震驚又欣喜的模樣,眼中滿是欣慰。
褚仇赤沉默須臾,陡然抬眼,終是啟唇發問,“為何要幫本殿下?”
村長一愣,沉吟片刻後,輕撫鬍鬚,含笑答道:“二殿下初至豐田村之時,老身確實對殿下頗有微詞。只覺殿下是個養尊處優的皇子,來此也不過是應付了事。
然經過這幾日相處,老身看得出來,殿下雖言辭稍顯強硬,然心地卻不壞。正如沈姑娘所言,二殿下是個值得信賴之人,老身願助殿下一臂之力。”
褚仇赤心中一陣恍惚,長這麼大,除了沈稚枝以外,他還從未被人如此堅定地選擇過,信任過。
他側首,稍稍別過頭去,臉頰泛起一絲不自然的紅暈。
語氣稍顯彆扭道:“南里月星城內百姓皆擇大皇子,你倒是特殊。”
村長輕撫花白的鬍鬚,放聲大笑起來,“大皇子老身從未有過交集,不過是聽聞傳言,又怎比得上親眼所見、親身所感?老身信自己的眼光,信殿下的為人,故而願決然擇二殿下。”
褚仇赤一怔,心底陡然湧起一股暖意,仿若冬日暖陽傾灑入心底最幽深處。
眼眸中的某些情愫如潮水翻湧不息,那冰封於心底的堅冰似有一角悄然融化。
在這儲君之爭中,百姓的支援如今顯得尤為珍貴,讓他在這困境中看到了些許希望。
村長笑聲漸歇,再次抬眼望向褚仇赤,眼中帶著幾分鄭重,“只是,關於此事,二殿下莫要與沈姑娘提及。”
褚仇赤身子陡然輕顫,抬眼間鳳眸中滿是困惑,“為何?”
村長將視線再次投向遠處的夕陽,那夕陽已漸漸沒入地平線,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餘暉。
“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