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並未立刻回身,只是那挺直的脊背似乎僵硬了一瞬,隨即又恢復了常態,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。
沈稚枝雙眸漾起愧疚之意,忙上前半步,“大皇子,臣女並非是那個意思,臣女只是——”
“沈姑娘覺得呢?”未等她言罷,他的聲音悠悠傳來。
其語調裹挾著幾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,像是被夜風吹散又聚攏的霧氣,朦朧不清。
在她無措中,張嘉禮微微側神,與她的目光交匯,“還是說,事關二殿下,沈姑娘對在下便會失去信任?”
其狹長黑眸透過朦朧夜色,細緻捕捉著她臉上每一個神情。
沈稚枝佇立原地,深凝著眼前的張嘉禮。
此刻的他恰如團迷霧,她越是想要靠近看清,便越是深陷其中,迷失方向。
等了許久等不到回應,張嘉禮終是斂下眸子,整個人似被籠罩在黑暗中,看著格外消沉。
他眼神稍黯,苦澀笑意卻不達眼底,“既如此,那明日在下便進宮向父皇稟明,另擇他人查辦此案,這般,沈姑娘想必能安心些許。”
畢竟,這是她曾在原著故事裡滿心疼惜許久的角色,往昔書中對他所描述的悲慘經歷如走馬燈般在腦海閃現。
再結合如今他這般黯然神傷模樣,沈稚枝只覺得愧疚與不捨如洶湧潮水,瞬間湧上心頭。
“不是的!不是的!臣女,臣女只是——”
慌亂間,她緊咬下唇,唇瓣上瞬間浮現出一排淺淺的齒痕。
她抬眸望向張嘉禮的背影,其身姿修長,仍是如閒庭信步般緩緩朝前而去。
只是,恍惚間,沈稚枝卻覺得他的身影在夜色中透著幾分落寞。
沈稚枝凝眸注視,眼眶不自覺泛起紅暈,鼻尖酸澀之感愈發濃烈,似被洋蔥薰染。
她下意識想要抬腳想追上前去,可雙腳卻被釘住般,只能駐足原地。
畢竟,方才那一瞬間,她確鑿無疑對他心生疑竇,也難怪他會這般受傷。
沈稚枝滿心懊悔之時,卻覺跟前光影一暗,一片陰影悄然覆上。
“大,大皇子?”
她下意識抬眼望去,才見張嘉禮不知何時竟又折返回來,手中還拿著什麼。
沈稚枝杏眼驟然染起喜色,正欲開口致歉。
卻見跟前少年率先伸出手,薄唇輕啟,“手。”
沈稚枝一愣,這才看清他手中所拿的是草藥,她下意識伸出手去,指尖輕顫,帶著些懵懂與無措。
張嘉禮斂下眼,冷白如玉的手指輕攏住她的手,細凝著她手背上的傷。
將草藥碾碎後,才輕緩覆在她方才被虎符所傷的手背上。
“沈姑娘,” 他的聲音低沉醇厚,恰似陳釀美酒,於這靜謐夜色中輕輕流淌,
“在下知曉你心中憂慮萬千,此事關乎二殿下冤屈,關乎你兄長安危,你謹慎些,自是應當,沈姑娘不必對在下感到愧疚。”
言罷,他微微收緊手指,就那般靜靜佇立在她面前。
寂沉的眼眸透著幾分憔悴,卻一眨不眨凝著她手背的傷,也不知在思索何事,竟顯得有些悽哀。
他略作思忖,旋即探手入懷,取出一方手帕,動作輕柔細緻,以那手帕將敷於她手背上的草藥穩穩纏裹。
沈稚枝明眸輕眨,目光不經意間落於那方素白手帕之上,心下忽生種熟悉之感,總覺得在哪裡見過。
未等她於這熟悉之感中細細思量,張嘉禮已然緩緩放下她的手,抬眸間,溫潤之語徐徐而出:
“在下方才所言,也絕非戲言。”
前方,他的聲音似空谷幽澗般空靈,卻裹挾著無盡的悲傷,
“沈姑娘不必惶恐,你只需信我。”
......
夜色如水,枝雲纏月,四下萬籟俱寂。
張嘉禮負手靜立自家庭院之中,澄澈月華自蒼穹傾灑而下,悄然覆於他精緻容顏。
“少主。” 血之自暗處翩然而至,單膝跪地,“已將沈將軍妥善安置,其周身皆有七星會之人嚴密守護,料想長老縱有虎狼之心,也不敢貿然對他發難。”
張嘉禮微微頷首,踱步行至書房內,視線凝注於架上那陳列齊整的生辰賀禮。
燭光之下,諸般禮物華彩流溢。
直至如今,他才恍然驚覺,這每一物,從來就不是她贈予張嘉禮的。
而是她為張大人鋪陳的一場綺麗驚鴻之喜。
凝著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