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來這封信是給楊景奶奶的,可楊虎頭沒有直接交給奶奶葉金枝(五十二歲),而是要楊太公定奪。楊太公對揚虎頭說:“暫且此信扣下,免得奶奶擔心受怕,你回覆楊景小孫,就說奶奶吩咐‘男大當婚女大當嫁’,聽母親大人的話”云云。
一個星期過後,李可娥收到了楊氏家族的信,具體是誰寫的沒有落款。這是一封寫在毛邊紙信箋上的簡陋的信。可能它出自一位傭人之手,字跡歪歪斜斜一段字:
“楊少爺見好:
三年不見,能在他鄉立足有成果,奶奶一定開心。
是的,男孩四海為家。歷代楊家是馬背上的民族,祖上都是飄無定所,沒有固定的落腳處。只要看到適合的場所,就是我們的居住地。要說家,我楊家故鄉在很遠很遠的地方。
婚姻是大事,適合自己就好。但歸根結底要識大體,顧大局,能為楊氏家族爭光,為家庭爭光的女孩。
你母親李可娥,是個賢良淑德的母親,以她的慧眼不會看錯人。”
楊虎頭寒冬冒雪300多里地,一路翻山越嶺,趕到楊家坊,她覺得楊虎頭這趟似乎白跑了,李可娥這邊想盼望丈夫有個下落,可一點兒訊息也沒捎回來。要楊家長輩定奪楊景的婚事,可答案是按照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
窮人的孩子,要付出比富人一千倍一萬倍的努力,才能跟在富人後面,甚至都跟不上。也就是說,憑楊景目前的家運來說,還不是那麼風光,雖然有些成績,但畢竟還欠孃舅家六十塊大洋。可想而知,真正本地的富家千金,楊景是攀不起的,大家閨秀也不肯下嫁於他。
楊景的事,看了這張毛邊紙上歪歪斜斜的,無厘頭的字,頭都暈掉。
要說媒婆介紹的,就是有個浙江的17歲少女,她跟隨父親來閩北做香菇,她在喜歡著楊景。她有過多少個不眠的夜晚,在暗念著楊景,想著楊景的好處,憧憬與楊景的未來。雖然她不是仙女下凡,倒也有幾分可愛,可愛到人面桃花相映紅,這樣的一位姑娘,她看上的是楊景的貴族氣質,家風傲骨,為人厚道善良。她曾誓言:“無論你將來的生活如何,我都會邁開步子跟你走。”
這少女姓許名桃開,寓意是桃花淡開粉紅,靜靜的三月花開滿園,花開一季足矣。
讓人朦朧的情懷裡,燃燒著愛的憧憬。情竇初開,只為一片愛的痕跡。不知在何時開始,這位姑娘遇見楊景是靦靦腆腆不好主動張口,卻被女孩的母親王福玉看在眼裡,就託媒婆登門提親。
許桃開和楊景有過一面之緣。那天,秋雨紛紛。秋雨不像春的濛濛細雨,也不像夏的嚎啕大雨。秋雨飄飄灑灑,像一片幕布,無邊無際,朦朦朧朧。
許桃開與楊景單獨相逢是在去鄉里趕集的路上。許桃開挑著生香菇去趕圩,楊景熱情地幫忙擔了一段路。
原來許桃開住的茅屋離楊景草堂只有七步之遙,每天都有看她跟父親上山採香菇,但楊景沒在意。
這裡十幾棟草房都有大人小孩進進出出幹活。天黑了大家為了省煤油燈,睡得都早。
趕圩路上,楊景對許桃開講述了三年來的遭遇和不堪回首的往事。因為三年了,都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讓他傾訴不快的物件。今天遇到了許桃開,不知怎的,他話匣子一下就開啟了,把三年來壓抑在心裡的不快全吐出來了。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愉快。
可是說者無意,聽者有心。許桃開更敬佩楊景了,覺得他是靠得住的男人。她由衷地說:“你究竟受了多少委屈,才有今天的好脾氣?”楊景聽了這話,也不知怎樣回答,總感覺到女孩子說話很深奧。
許桃開雖然只有17歲,但女孩子心思縝密。她知道遇上一個人,或許就是遇上了一生的緣分,或許就是一輩子的依靠。
今天遇見雨中的楊景,他就像親哥一樣,用蓑衣肩角護著許桃開全身。女孩感動不已,她還希望這個雨下的更大一點,這個路更長一點。心想:“若能這麼一護,會護我終身多好!”
河邊沙灘碼頭,渡船剛靠岸,楊景肩挑兩框香菇上船,船公認得楊景,便問道:“楊老闆,現在是香菇出產最旺時期,你發財了!”
“這挑香菇是我這個工友的!”楊景心直口快應道。
“那對不起,這挑香菇如果是這個女孩的,必須要收過渡費,因為她是外鄉人,這個是有規定的。”船公是靠船養家的,這麼說也有道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