輪船靠岸已經是午飯過後,臺江碼頭已是人山人海了,各行各業的人們在這裡穿梭不息。挑夫的叫喊聲,船伕的吆喝聲,尋找接應貨物的高呼聲,各路人們方言的摻雜聲,聲聲悅耳,人潮相擠,好一片熱鬧非凡的場景!
李可娥肩上挑著擔子,無聲無息地帶頭走在最前,領著女兒兒子下了船後,直接過崗亭,尋找那天落腳的大眾旅館,懂事的孩子們拿著行李,默契地緊跟在母親的身後。
經營旅館的人,是以顧客為上帝,這點不錯。旅館的容納量,是以人數和房間數相匹配,容納量達到了最大值,老闆才會高興。
櫃檯前的老闆娘趙翠香,一看進門的是母帶女又攜子,架勢如舉家搬遷戶一樣,擔子和行李放下已經是一大堆,就那口大黑鍋都佔了旅館客廳的半壁江山!
老闆娘本來看到有人進店,是滿臉微笑相迎的,但一看到這家子大拖小,還挑來一大堆家當的架勢,她馬上收回了70%的笑容,強忍著不快,看著地上一堆堆的行李,抬眼望向李可娥,並詢問道:“依妹呀,儂須開幾間房住宿啦?”
李可娥爽快回應說:“好依姆,今天就不登記房間了,我母子三人就在您客廳借住一晚上,我們自己帶了被子,將就一宿。請您容我們的行李放一個晚上,明天大早就搬出去,我們自己去外面找地方住,可以嗎?”
老闆娘的臉色立刻就拉了下來,很不高興地說:“你叫我怎麼做生意?你們母子三人不登記一間,還要等於免費佔我客廳一個晚上,我的客人怎麼走路?我的客人都像你們這樣子,我的旅館牌子也不要掛了,乾脆寫上‘難民區’掛在門口算了!”
出門為了省錢,為難的是母親。首先被人羞辱的也是母親。外面的世界冷暖,落在母親的心裡,看在兒子的眼裡。
李可娥聽老闆娘這麼一說,左手往口袋裡捏了捏,然後向孩子們使了一個眼色。懂事的小楊柳重新背起布書包,撿起地上的碗筷瓢盆,楊浩同樣背起那口黑鍋,拎著兩袋大米,母親挑著被褥,三人就撤出旅店大廳。
李可娥站在路口,左看右看,往前面走是大城市,根本沒地方棲息。還是轉身順著來的方向,到臺江碼頭沙灘上扎設搭棚吧!主意已定,她領著孩子們原路返回,向碼頭沙灘走去。
臺江風大,小棚子被風吹得騰空掀起,然後李可娥選擇了一個地勢較低的沙灘,又背風的地方,便領著孩子們重新打樁子,捆綁布棚。
有好心過路人說:“這裡江邊風大,你應該要找個偏僻的,能遮風擋雨的地方,比如市區橋下這種地方。”
楊浩說:“媽媽呀,這裡雖然風大,但這裡吃水不要錢,靠江邊,這裡有柴火,看木排搭建帳篷,那些小木棍丟下的很多。”
母親李可娥聽到兒子這麼一說,微笑地點頭:“是的!是的!兒子考慮得很周到。”
搭好棚子後,楊浩又去搬來石塊,用三塊石頭支起那口大黑鍋,就地準備煮飯了。
煮飯時風沙大,吹進鍋裡。李可娥叫孩子們拉橫幅一樣,把鍋灶用被單圍起來。
但見他鄉難容客,夜半江邊升炊煙。
這餐晚飯吃的很艱難,母子三人沒有說話,都有心裡壓抑的感覺。
晚飯後楊柳問媽媽:“媽媽,你那天來是住那個旅店嗎?老闆娘很兇哦!”
“做生意的人就是這樣,和她利益有衝突,她就不開心了。她嫌我們行李太多,又不登記客房,他不高興這是正常的。我們不要想那麼多,以後我們還要靠這些人呢,那天提出畫像,就是這個大姐說的,說明她也有善良的一面。我們出門在外,凡事包容一點,路就寬一點。如果去斤斤計較,是我們外地人吃虧。”母親這一段話,給孩子們上了一課。
“媽媽,您叫我來畫像,去哪裡畫?您聯絡好人了嗎?”楊浩的擔心是對的,也說明他不忘此行的任務。
“等天亮再說,我們去街上找攤位畫像師。你們倆孩子都很乖,是的,我們有事,三人要商量,這樣目標才會一致,做事情才會明確,思路更清晰。很晚了,抓緊時間睡覺吧,明天很多事在等著我們三母子。”
晚上睡覺時江邊風更大,風吹過棚子,像吹哨子一樣,本來都難以靜下的心田,被這不停的颱風攪和在一起,才感覺到不如大山茅廬安靜,深夜了還難以入眠。
兩個幼崽是睡著了,母親李可娥披衣獨坐,思緒萬千……
這趟,榕城之行,大兒子真的找得到嗎?李可娥不禁的打一個冷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