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初,凌晨四點多,天還沒亮,臺江碼頭挑貨人、行路人、搭船的人已經熙熙攘攘了,人們都在為討生活而忙碌著。最顯眼的是捕魚人,一行行漁夫已經挑著擔子趕路了。
離江邊不遠的沙灘上,從帳篷裡起床的李可娥,也早早起來煮飯了。簡單的稀飯煮好了,就是直接往鍋裡撒鹽巴,這就是他們的早餐。
孩子們也很聽話,昨晚媽媽交代過,吃完早飯後,去找木工師傅製作一個木牌,用於貼哥哥的肖像。所以聽到媽媽起來的聲音,兄妹倆一會兒也跟著起床了。
簡單的洗漱後,母子仨人用竹筒當碗盛稀飯吃。吃完簡單的早餐以後,不敢怠慢,又收拾行囊,準備出發。
今天的行程很明顯。媽媽走在前面,楊柳,楊浩跟著。楊浩把哥哥的三張畫像捲起來,抓在手上,當寶貝似的捧在胸口,生怕丟了。
由於人生地不熟,李可娥還是決定登門拜訪大眾旅店的老闆娘,她是本地人氏,希望能指出木工店在哪個方位。
碰巧的是,在旅店門口,她又遇上了帶她去畫像的那個年輕人。
李可娥說明來意後,年輕人很爽快地帶上母子仨人,他說:“不遠處有一個叫張工的。”
走往前面幾十米出巷子口的地方,那裡真有個木工傢俱店。
木工師傅看到一幫人進店,問清緣由後,也為他們著急,便馬上就開始操作起來。
店老闆手腳很快,一會兒就釘好了三個木板牌,又釘上了一個小木條,也就是木柄,便於手好抓。並且找出漿糊把楊景的畫像分別貼上去。這師傅是個熱心人,只收李可娥一塊銀元,作為木塊本錢。
謝過工匠師傅和年輕人後,母子三人走出了作坊,馬上舉起牌子,向大街走去。
楊浩主動走在前面,因為他有經驗了,前些日子,賤賣山場的張榜明文也是貼在木板上,那次是把牌子掛在胸口,而今天是在這樣的大都市,熱鬧市區的人山人海里。為了讓更多人看得見楊景的肖像,他只好把牌子高高地舉起來,才能達到最佳效果。
木牌高高舉起,尤其在大城市裡,要說楊家舉牌的人,他們沒有羞恥感,這是假的,母子三人都感覺到了這個動作不雅,但還要去做,而且要做好,做的像樣,做的讓人認出木板上,這位少年的下落。
每個人都喜歡體面,都想走出正常人的走路形象,而李可娥這位年輕的媽媽,把牌子舉過頭,當她跨出第一步的時候,臉立刻就紅起來了,實在是不好意思。在她的身上我們想到那個場面,那種的狼狽相,我們過意不去。
我們撇開說舉起木牌和她氣質不相符,就因她端莊美麗,而雙手要高高舉起牌子,這個動作這個形象,她要付出多少勇氣呀。
楊浩很懂事,這種“醜事”男子漢帶頭,他走在最前面認人先看。他是那樣故意昂首挺胸,抬頭闊步的走,讓路人的目光先聚焦在他身上,來減輕對妹妹的歧視,減少對媽媽的指指點點。
事過100多年後的今天,我們這支楊家人應該想起那場不尋常的尋人啟事,大街小巷苦苦尋找,欠這位母親一個敬禮,欠楊浩,楊柳一個深深的鞠躬。
莫笑他人笨拙傻,我們只是局外人。路人只是看熱鬧,怎麼可能體會得到親人失散的那種痛苦呢?所以只有經歷過的人,才能體會到其中的感受。
母子三人走累了,他們在巷子邊上背靠背休息,喝一口隨身帶來竹筒裡的水。
他們沒有過多的交談,因為就是舉牌,只是默默的舉牌,默默的走去,多麼渴望,大哥就出現在眼前啊。
省城市民不知道怎麼回事,因為木牌上只是看到一個少年的肖像,沒有註明什麼,還以為這位少年已故了,家人紀念他。
是的,鬧出種種的笑話,也鬧出種種的誤會。所謂的當局者迷茫,旁觀者清。楊家母子還不知道這樣的結果,一心認為有知情者、有好心人會來告知。
就這樣,從此以後,在福州省城的大街小巷,常常看到這樣的母子三人:頭頂舉著木牌,木牌上貼有一位俊俏的少年的肖像,從早晨太陽剛升起,一直走到晚上月亮徐徐升高,一日復一日,艱難曲折地在這座城市裡尋找楊家大兒子的下落。同時也沒有人,向楊家母子反映楊景失蹤的訊息。
天黑了,母子三人拖著疲憊的身子去沙灘草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