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可娥聽許姑娘這麼誠懇對待我們楊家,也就不隱瞞了,便把最近家事告知她,憂心忡忡說道: “丫頭,既然你知道了,我也實不相瞞,山邊那塊田,也是我們剛來寨子的時候,才開墾成梯田的。為了這塊田,為了能生存下去,想不到燒田埂的時候,不小心燒到山林了。現在你們做木耳,香菇,採松油的兩座山,是謨武鄉大財主潘有根家的,我們吃了一場官司,還賠了60塊大洋,才平息了潘財主的憤怒。所以我們家對這塊田地非常珍惜,因為它來之不易。
講起這60塊大洋,我楊家是沒有,是到孃家去借的,因為三年了,沒有還半兩銀子給哥哥,大哥多少有一點生氣。我大兒子頭次去福州那一趟,是賺了幾片錢,但要還60塊大洋還是不夠。但事情就出在楊景穿了一套少年袍子這件事上,這套衣服是怎麼來的,我還沒問他。
半個月前,謨武村龍舟賽,楊景去到他阿舅家想吃一頓中午飯的,被他阿舅看到楊景穿著少年袍子,裝成老闆相。他阿舅看見以後很不滿意,當場羞辱他,要楊景把袍子拿去當鋪當了還錢。
你知道我大兒子楊景,是不愛受氣的,他當時真的就把衣裳拿去當了銀子交給我。然後把家中的儲蓄的木耳、香菇和河邊的柴火,通通放到木排上去,帶到省城想做小生意翻本,然後再重新把上次賺的一點小錢加在一起,想還給他阿舅。誰知道這趟去這麼多天了不見人,不知道他在福州發生了什麼事?”
“阿母,你也不要著急,吉人自有天相,上天會保佑他平平安安回來的。哦,對了,您沒有到謨武村尾天后宮娘娘廟裡抽個籤嗎?”
“有去的,我媽媽也特意為外孫子抽籤了,籤文上所說,玉掉在石縫裡,一時見不到陽光。”
“伯母你放心,明天我給父親講一下,把山場的員工撤下來,抽時間就把門口那塊地的秧插下去,這樣的話,也能保證明年一年的糧食了!”
“丫頭,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,我也要代表楊家,感謝你們,在我困難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,這種鄰里友誼非常可貴,若將來楊景發了,也要待好你們!”
“好了,伯母,我這就告辭了,我過去就跟父親商量,跟阿叔他們商量。”
然後李可娥起身送許桃開走出了草堂。
廟宇抽籤籤難解,玉墜石縫不見光?這句話一直縈繞在母親李可娥的耳畔。
半月無眠,消瘦了誰的容顏?心裡堵的慌,這塊石頭怎麼搬走。白天門口高山流水看它奔走在閩江河,夜間行雲月落,夢見你的腳步歸來。兒子,你在哪?你會想著憔悴淚溼的母親嗎?你是我的依靠,你是我們一家四口的依靠,也是楊家的頂樑柱啊!父母養你十五年,你只養媽媽三春秋。弟弟妹妹歲數尚小,無能前來搭救你,只會蜷縮在茅草屋的角落哭泣,哭喊著要哥哥,不知道你在天涯哪個角落,你能聽到弟妹的哭喊聲嗎?
天剛亮,李可娥顧不上彩妝濃抹,草草吃了一點過夜飯,到柴火間順手抽出一根小木棍當柺杖,就匆匆忙忙趕路了,一門心思直奔榕城去,他要去榕城看個究竟!
閩北地方傳言:“寧要乞丐婆,不留皇帝父。”這是多麼形象的比喻啊!兒女有什麼不測風雲,站在第一個浪頭的是母親;一點風吹草動,最操心的一定也是母親;兒女有什麼風寒感冒,第一個擔驚受怕的還是母親。這就是偉大的母愛。愛得徹底,愛得無私。
是的,楊景16歲那年秋季,在福州被困時,先想到的是母親,書信呼喊求救之名要的是母親。三年後的今天,楊景又不知去向,浪跡何處。李可娥想:“此時景兒是不是又在想念母親?都說母子心靈相通,往往互相有感應。”
母親這時深深感到兒子處於險境,十里山路連滾帶爬,到了樟樹河岸碼頭,卻不見船隻。
她只能用盡全身的力氣呼喊:“呼!呼!呼!”
“呼”是閩北當地喊船的特定訊號。
李可娥“呼”了半天,對岸船隻不動。她做出了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動作……
有人正在達弄水港挑水,感覺到河對面的人不正常,就大喊:“對岸樟樹沙灘碼頭有人跳河了!渡船趕快撐去救命啊!”
這一喊不打緊,一喊“救命”,驚動了所有人,都在大喊大叫:“救命哦,救命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