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濃眉大眼、英氣逼人的年輕警官領著我們進了一間辦公室,問了一些問題,同時在電腦上做著記錄。
可以看出來,他不是一個多話的人,問的問題全都和案件有關,一個字都沒多說。筆錄做好讓我簽了字,就打算讓我離開了。
我起身,小男孩也跟著我起來往外走。我發現了這個小尾巴,很粘人的小可愛呢。
“我還沒有問你叫什麼名字呢?”我停下腳步,把自己的視線和他的視線放在同一水平線上。
他的眼神還是有些膽怯,說出一句話,讓我的心瞬間軟化:“姐姐,你不要我了嗎?”他一眼就認出了我是女生。我想帶他回家,有個弟弟多好,特別是能第一眼就認出自己是女生的弟弟。
我對於自己的性別問題有執念的,是有不堪回首的傷疤的。那時我上四年級,一副boy的扮相。放學後,迫於生理壓力直奔廁所。誰曾想,我剛進廁所門,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天真無邪地問我:“哥哥,你為什麼要進女廁所?”類似的窘境不定期地發生在我身上,主要是在新學生入校時發生,熟悉的同學大都知道我的性別。即使是心存疑惑,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把問題直白地問出口的。
天知道這對我的心靈造成了多大的傷害,我為此臉紅過多少次。所以,這個小男孩,能處!
“你想和姐姐一起回家嗎?”我問他這個問題,同時看向童警官:“我可以帶這個孩子回家嗎?他有點依賴我,我有父母,經濟條件可以照顧他。如果找到他的親人,我送他回家。”我是認真的。
“小朋友,你想在這個哥哥家裡住一段時間嗎?”童警官對小孩子的語氣還是柔軟了一些。
“是的,警察叔叔,我喜歡這個姐姐,想和她在一起。”警察叔叔顯然也意識到小朋友叫我姐姐,這和他的認知明顯不符,這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,但他沒有糾結。出去了一會,估計是向領導彙報,回來之後就讓我帶小男孩離開派出所,留下了我的聯絡方式和住址,告訴我有孩子親人的訊息會聯絡我,讓我好好照顧孩子。然後,我們就離開了派出所。
派出所離我家還是挺遠的,我沒有再帶著小朋友走回去,我們打車回去的。我的錢不在左邊兜,也不在右邊兜,而是在書包裡。書包雖小,可以裝下學生的整個世界。我的錢分散在書包的各個角落,筆盒裡、書包的各個夾層裡。當計程車司機看到我從書包的各個角落拿出車費的時候,我覺得他在給我點贊,把雞蛋放在不同的籃子裡。
到了家裡,我用掛在脖子上的鑰匙開了門。家裡很安靜,沒有人?
“爸、媽,你們在嗎?”
沒人回應,沒人在家。失望是有的,但不大,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忽然離開家了,應該是出差。肚子餓了,去廚房覓食。
餐桌上有一張紙被壓在筷子下面,拿過來看內容:
“萌寶,爸爸媽媽去杭州出差,半個月回家。冰箱裡的菜是滿的,晚飯做好了,你熱一下就行,還有1000元生活費在你的書桌上。一個人在家要好好吃飯,不要偷懶吃泡麵。”
半個月,還好時間不算長,1000塊足夠了,帶上小男孩一起生活也是夠的了。可是生活是殘忍的,並且立刻向我展示了它的殘忍。
當我準備把自己桌上的1000元現金收起來的時候,我看到的是一些百元大鈔的碎片。小男孩撕了它們,我的小心巴都在顫抖。
我沒有生氣,有些無奈,自立更生的生活又要開始了。沒有錢的生活是殘忍的,但這個小男孩的生活更殘忍不是嗎?如果他知道1000元的用處,他還會撕碎百元大鈔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