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案上擺著那幅畫,畫上是赤裸的絕色少年,慕無錚執筆蘸墨,窗前黯淡的月色灑在他的眉眼上,看起來很是平和安靜。
——只有慕無錚自己知道他心中是如何翻山崩海,地覆天翻。
慕無錚手中運著熟悉的筆力,在畫邊寫下小注:
“吾夫無離,雖日日與君相見,或難共枕;夜觀榻涼,無君之溫存。不知君抱他人時,可思吾否?此畫贈君,表錚思念之情,勿忘妻獨錚也,莫忘春澗軒之歡好。”
慕無錚小心擱下筆,把畫收了起來,微涼的指尖止不住地顫抖。
“冬易。”他的嗓音很清,透著些冷。
冬易邁步推門而入,看到窗前的慕無錚身形清瘦,稠麗的五官在窗外透進的月色下清冷得像覆了層霜。
慕無錚將畫交給冬易,唇角微微勾起,“明日本王的冠禮後,親手交到太子殿下手中,莫經他人手,就說是本王慶賀太子殿下好事將近的賀禮。”
眼中竟帶著顯而易見的瘋狂和不甘。
冬意一眼就認出這畫是那日王如仙畫的那幅,她心頭一驚,不解地看著慕無錚,“殿下,您莫不是喝醉了?這可是您的.......怎能送給太.......”
忽然之間,她腦中只如驚雷般,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慕無錚,“殿下......您和太子........”
冬易不覺捂住嘴,抱著畫的雙臂微顫,慕無錚這幾日不對勁的反應在她腦中如走馬觀花一般,同手中這幅送給太子的畫聯絡到了一起。
慕無錚突然開始笑起來,那笑容裡滿是滄桑蕭索,他身軀微微抖動,笑了半晌後,望著她說,“你也覺得很荒唐,是不是?”
他解下身後的玉簪,一頭霧黑的長髮傾瀉而下,眼梢之下竟然帶著一抹淺淺的紅,他徑直從冬易身旁走了出去,邊走邊笑,那笑聲沒有絲毫的喜悅,反倒有些歇斯底里。
他的聲音迴盪在空中,清冷如寒泉:“原來如此.......世人之眼光,不過皆為虛妄也 ......”
慕無錚興許真的是醉了,他懶懶散散地走出寢殿,聲音悠悠迴盪在寢殿門外,“欲得親而親陰陽殊隔,獨我流離困苦;欲得情而情不能成,另娶他人,獨我抱憾不甘……”
“何謂俗世......何謂人倫......何謂常理......何謂天道,不過人之桎梏,人之虛妄也......”
他往寢殿旁的湯池走去,夏霖本守在門口對寢殿裡的動靜是一頭霧水,見他醉醺醺走出來,顧不得分辨慕無錚究竟在說什麼,見他往湯池而去只好趕緊跟了上去伺候他沐浴,生怕他一個不慎把自己淹死在湯池裡。
翌日,晨光熹微,慕無錚一大早就進了宮,他在嘉興殿裡換上了禮部送來的及冠穿的冕服,那是一身玄色底,硃紅邊的九旒冕服。等隅中一至,便要起轎往皇城以東的宮廟趕去,於午時正式祭祀天地。
冬易拿起冕服,正欲展開給慕無錚換上,眼一尖,驚叫了起來。
“怎麼了?”夏霖才為慕無錚解開外袍,聽見動靜朝冬易看來。
“這冕服的絲線都已經勾壞了。”夏霖趕過去一看,果不其然,那下裳的絲線崩裂得不成樣子,連原來的圖案都看不出了。
慕無錚皺眉,“穿壞的九旒冕服祭祀天地是大不敬之罪,禮部的人送來前怎可能不仔細檢查一番。”
冬易跺了跺腳,“我去找禮部的人問問,若誤了時辰,他們也脫不了干係。”
不過兩刻鐘,冬易就匆匆趕回來了,那張清麗不俗的臉上帶著幾分難堪,她雙手手中端著一個長而寬的木盤,木盤上放著整齊疊好的一套冕服。
“怎麼了?”慕無錚問。
“禮部的人說......應該是昨夜尚衣監走水的時候,他們將冕服急匆匆帶出來時勾到了,一時不察才毀壞了冕服......如今殿下及冠禮在即,已經沒有時間趕製新的冕服了,只有太子及冠時曾穿過的冕服還保留在尚衣監完好無缺。”
夏霖氣得拍桌,“他們什麼意思,讓我們堂堂端王殿下穿太子穿過的冕服?不怕陛下治罪麼!”
冬易也面帶怒意,“他們說太子殿下的冕服同端王殿下原來定好的冕服形制相同,讓殿下先穿著,不會有大礙, 別誤了時辰......可親王冕服和太子冕服如何能看不出來差別?”
“豈有此理!”夏霖氣得想衝出去找尚衣監的人理論。
慕無錚抬手攔住她,“本王明白了,這事是禮部的人得了雍王授意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