慶功盛筵間,珍饈佳餚羅列滿席,華燭熠熠,照徹如晝。
眾人杯盞交錯,笑語歡聲與諂媚諛辭相雜,於雕樑畫棟間縈繞不絕。
慕無錚身如修竹,著一襲繡金玄色錦袍,腰束墨玉腰帶靠坐席間。
唇角勉強噙著一抹淺笑,笑意卻不達眼底,不過應付周遭。
心不知不覺逸出軀殼,飄遊九霄之外。
那些推杯換盞、阿諛奉承於他而言,不過是浮光掠影,絲毫無法為之觸動。
慕無錚此番平叛雖勝,但其中經歷險難無數,回朝之後亦不得片刻安寧,滿心皆是權謀佈局與深謀遠算,他身心俱疲。
而在這疲憊的罅隙之中,無盡的思念與牽掛如瘋長的蔓藤般肆意蔓延,根源之處,正是那遠在天涯海角的慕無離。
初次大勝歸來,卻獨獨缺了那心中最為渴盼之人相伴同歡,慕無錚頓覺此勝景失了顏色,頗為索然寡味。
宴罷曲終,眾人皆以為慕無錚會如常回端王府,他卻背道而馳,孤身隻影,悄然朝著太子府的方向潛行而去。
幾個縱躍起落,便到了太子府那高聳院牆外。
略一提氣,足尖輕點地面,整個人騰空而起,翩然翻越過高牆,悄無聲息地落入府內庭院之中。
太子府的值守護衛們瞥見慕無錚這般前來,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,皆從彼此眼中瞧出了見怪不怪的神色。
端王時常出沒太子府,他們早已司空見慣,不以為奇。
一襲青衫的青松早已在庭院中佇立迎候,見慕無錚現身,面露一抹欣然笑意。
他疾步趨前,先是畢恭畢敬地嚮慕無錚躬身行禮,而後揚聲道:“端王殿下,此次平叛幸得殿下安然歸來,太子殿下亦是聞得殿下諸事順遂,方才安心出征。”
言罷,又微微躬身。
慕無錚急忙扶他起身,心急似燎,聲亦微顫:“他走之前,有沒有說什麼?”
青松道:“太子殿下留了封信給您。”
慕無錚靜靜佇立原地,雙眸中期待與焦灼交織,待青松將信遞到他的手中時,他心跳如鼓,聲聲急促,幾乎要震破胸膛。
他緩緩伸出微微顫抖的手,輕輕拈起那信箋,內容言簡意賅,是慕無離一貫的文風,但字字皆重逾千鈞:
“靜候吾歸,必完璧歸趙,盛世相呈,昭明天下。”
目光緊緊凝住那一行墨跡,似欲鐫於心底。
思緒紛至沓來。
離別時,慕無離站在城牆上的身影映入腦海,他一襲白衣,細雨濛濛,縹緲若仙。
慕無錚僵立原地,久久難以回神。
他知道。
他都知道了。
二十年前的宮變,自己的身世,還有欲重奪江山的圖謀.......
怪不得他這般急切出徵……原來是想快些收復失地,還自己一副完整的永晝輿圖啊!
直到一聲呼喚,把他從遐思中拉回現實。
“端王殿下?晉璉將軍前來尋訪殿下,說去了端王府沒看到殿下蹤影,故而來了太子府。”
慕無錚微微頷首,“帶本王前去見他。”
言罷,他轉身隨侍從走去,手中信函仍被他緊緊攥在掌心,似攥著世間最為珍貴之物。
庭院之中,晉璉身姿挺秀,蕭蕭肅肅,戎裝在身更為英氣逼人。
慕無錚微微抬眸,注視著晉璉,輕聲問道:“將軍這是...... 要去北境了?”
晉璉神色堅定,緩緩道:“殿下,太子殿下已出征北境,阿珩亦隨大軍先行而去,他們如今皆在烽火之地,臣豈敢閒坐京中,且太子殿下心懷壯志,欲奪回那失去的二十城,臣早早立誓追隨其後,盡綿薄之力。”
言罷,他下意識地握緊腰間劍柄,那劍柄上的紋路似都要被他的掌心焐熱。
慕無錚微微點頭,目光中透著一絲複雜,“本王知曉將軍與他二人情誼深厚,只是北境戰事兇險萬分,此去必定荊棘滿途,困難重重,晉將軍一切務必當心...... 代本王給太子殿下帶句話,本王……別無他求,唯願他諸事順遂,安然無虞。”
晉璉嘴角勾起一抹不羈的笑,“殿下不必擔憂,太子殿下久經沙場,定能旗開得勝,收復失地。”
他抬頭望向遠方,目光似穿越千山萬水,看到了那北境的漫天黃沙與飄揚戰旗。
慕無錚沉默片刻,又重重提醒晉璉:“本王懇請晉將軍…… 無論發生何事,定要護他周全,莫使他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