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八點檔演的那樣,一輛貨車從斜後方急駛——
&esp;&esp;我聽到車主狂按喇叭的聲音,但是我走不開,不知道為何我的雙腳嚇得無法動彈,當時我腦中應該內心有一些不好的想法,心想要是出了意外,我就不用面對每個人的表情,也不會因為他們說的話感到心煩。
&esp;&esp;「許湘菜,危險!快點躲開。」葉大山緊急跑到我旁邊,他不管我對他有多不理不睬,他直接用他的身體將我推向另一邊,「別怕……我會保護你……」
&esp;&esp;「葉大山!」我的頭嗑碰到水泥地,磨擦滲血。失去意識前,那臺失控的貨車把阿婆的豬血糕攤位撞爛後,卡在電線桿旁邊停駛。
&esp;&esp;我摸著疼痛不已的頭,輕拍耳朵周圍,惱人的急煞聲仍卡在我的鼓膜,無法輕易消去。每當我閉上雙眼,事故畫面會越來越鮮明,鏡頭會拉近葉大山攤倒在地的位置,看著他受傷的模樣彷彿硬生生告訴我,他那隻錯位的腿是我的責任。
&esp;&esp;那天之後,我和葉大山住院一個月,我比他更快回到學校上課,他每天走路一跛一跛,放學後還得定期回去復健。他除了跟警察做筆錄時,完整說出事情經過,其餘他沒對任何人說那天發生的事。
&esp;&esp;「千錯萬錯都是那個駕駛造成的,我家人還得陪我上法庭調解,聽說小吃攤的家人不會放過他,因為那個阿婆年事已大,不但受到很多驚嚇,身上的傷還讓她生病更嚴重。」葉大山堅定地說。
&esp;&esp;我問他為何會受傷,他只說是自己為了閃車而跌倒。在我面前,他儘量維持正常行走的摸樣,可是做復健或走樓梯,他內心一定非常辛苦。
&esp;&esp;為何不責備我呢?為什麼大家要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?是因為我的記憶受到創傷暫時消失,大家也跟著假裝抹去我的過錯?我開始每天頭痛,痛到無法正常上課,爸爸只好幫我跟學校請長假,讓我在家靜養。
&esp;&esp;葉大山變得很安靜,跟過去記憶裡的模樣差很多,他不再打籃球或在操場奔跑。他跟著準備學測,不再把「進入體大當選手」掛在嘴邊,明明以前那曾經是他的夢想,他卻捨棄了一直以來努力的目標。
&esp;&esp;我們變得越來越少話可說,他和許湘晴感情依然很好,跟我天差地別。
&esp;&esp;我因為記憶錯亂,休學一年後,重新考學測上了臺北的大學。準備搬家那天,葉大山沉默地看著我,他跟在李苑安身邊,幫我把床墊和電風扇搬到車上,眼眶泛紅,但未掉一滴淚水。
&esp;&esp;李苑安和爸爸載我去宿舍,我趴在窗邊望向葉大山變得越來越小的人影,直到車子轉彎,他似乎一直注視著我離開的背影。
&esp;&esp;我覺得心理很負擔,蜷縮在後座角落,捂住會聽見噪音的雙耳,全身冒出些許冷汗,不想繼續待在這座將我跟葉大山命運捆綁一塊的城市。
&esp;&esp;如今,再次回到這個社群,看見他,我終於意識到當時我無法好好呼吸的原因。我從沒想過為何那麼喜歡籃球的他,不再繼續做他最喜歡的事,是我毀了曾經對他來說,非常重要的夢想。
&esp;&esp;我愧疚的心情大於對葉大山的喜歡,用這樣彌補的心情跟他在一起,我們肯定會再次吵架、分手,形同陌生人。
&esp;&esp;我睜開眼,發現我已經坐在副駕駛座,葉大山正開往臺中的方向。
&esp;&esp;「你醒了?身體還好嗎?」他順手遞給我一瓶水。
&esp;&esp;我喝了幾口,沒頭沒尾地說:「我們分手吧。」
&esp;&esp;反正我們認識十多年,實際相戀的時間不到三個月,仍在試用期,沒有三天前預告的限制,不然我的心意會撐不下去。
&esp;&esp;「回去我會跟你解釋那天發生的事,聽完你再做決定……」葉大山聽到這句話沒多大的反應。
&esp;&esp;音樂填補了空間的寂靜,我抱著他的外套,吸取令人安定又眷戀的香氣。
&esp;&esp;我發現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,所以知道事實的那一刻,彷彿墜入地獄深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