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夜中的沈宅,眾人焦急異常,僅僅因為易宅女主人的突然到訪。
那女子身披薄銀避水斗篷,周身散出淡淡一層水銀光圈,一襲水紅長裙勾勒絕美身姿,雷霆雨夜款款前來,仿若傳聞中的虹光神子,如施法般將所有水汽盡皆阻隔。
“羽兒,”正廳等候的沈浩然,見佳人前來,朗笑相迎,於廊下張臂環擁,緊緊抱著錢蓉假扮的易寯羽,體貼懇切柔聲詢問,“你身子好些了嗎?上次你來贈玉,我還沒有出來相迎,你的轎子就已先……”
“沈哥哥,”易寯羽拍拍他的肩臂,拉開彼此距離,淡淡一笑強行打斷,“我說哥哥怎麼近日都沒有聽曲兒看戲地消遣,原來是在府內搭臺唱戲。要我說啊,這應天所有的戲子加在一起,也沒有您會演啊。”說著便獨身往屋裡去。
沈浩然雖對她冷傲的諷刺深感突兀,心中卻覺她言有深意,思之不妥,快步跟上,反身即將一眾奴僕關在門外。
“羽兒,你的話……”沈浩然英眉舒展,轉身仿若換臉,溫柔笑道,“我怎麼聽不懂?你可知道,這些日子,我有多想你……”
“沈哥哥,僅是這些日子想我嗎?”易寯羽揮袍落座,一雙凌厲狐眸緊盯沈浩然,淺笑絮絮,“去年年尾我易族眾人即將來應天之時,於萊州府、淮安府、揚州府一路都遭到賊人伏擊。
年初,你說帶我遊遍應天,感受此處過年的節日氣氛,卻借戲班眾人之手偷我一根簪子,事後高價出讓給宋府,讓他們僅用一枚簪子就在松江易氏票號騙到一枚藍籤。後來,宋柏拿著兩張蓋有藍籤的收據,到晟金號以假金簪告我製假販假甚至罪至僭越。
一計不成,你又生一計。你明知呂昭蘭對你的愛慕之情,卻借燕王生辰之機故意與我一同出現,還表現得對我格外體貼。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!即讓燕王與我心離,又令呂小姐心生妒忌,藉由她的手……呵呵。
我知道,易宅與沈宅在大周經濟勢力方面早已分庭抗禮,但我們一直對你禮遇有加,不知哥哥為何一心想要除掉我?是我對你不夠好,還是易宅太盛,逼得哥哥走投無路,迫不得已才對我出手?”
聽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,將埋藏於心底已久的猜忌和盤托出,沈浩然面上笑容瞬消。他原以為許久未得相見的二人該如他一般思之心切。她借王浩引他吃醋,他便借黎氏還上。馬場之上,她對黎氏出手果決,他絲毫不生氣,甚至有些竊喜。他以為,她終究是在乎他的,卻沒想到多日的思念,在此雨夜竟全化作對他的質疑仇怨。
“羽兒,”沈浩然沉下氣惱與失望,坐在她身旁,嘆息著徐徐道,“咱們第一次見面,你就在演戲,演得是一出鶯尾寄思,嬌而不豔,甚是好看。可惜……那清冽孤傲之姿不是為了我,是為了燕王而準備。再說了,燕王生辰宴,明明是你以琴相贈邀請我去的。我也知道,我僅僅像一副藥引,是你用來激他妒恨的……
單獨第一次見面你就給我下毒;鶴府開張,你借天下的權貴力捧王浩,全然不顧我的顏面情緒……羽兒,我在你心中,究竟是什麼?只是一個需要時便取來,不需要就丟開的工具嗎?”
好一個禍水東引!錢蓉暗自一笑:狡黠的沈公子,對自己做的惡事一件不認,反而三言兩語將所有過錯便推給旁人!
見易寯羽沉默不言,沈浩然抓住她的柔白細腕,一把掀開她的水紅袖紗,指著那雪白柔臂上的纖長凝疤質問道:“你為燕王擋過箭,為王浩牽過線,為我做過什麼?”
還在樹自己深情人格?沈浩然啊,沈浩然,你不做戲子真是屈才了。錢蓉眼眸一眯,拉過沈浩然的手,撫頜側坐,狐眸輕眨,莞爾一笑,道:“我可以把你混在易宅船裡的私貨截了,然後送給燕地的駐軍們。朝廷已連續快三個月沒有為他們發過糧餉了,你那七船貨真是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啊。”
“是你?”沈浩然雙瞳倏地張大,心中雖疑,卻從不敢相信這一切當真都是她所為。
“嗯,”易寯羽點點頭,又湊近了些,附耳笑得鬼魅,緩緩道,“誰讓你派海東青,殺了我的角雕!”
她,她怎麼知道……沈浩然強笑道:“什麼海東青、海東紅的,羽兒,你在說甚?”
“你的管家呢?我找了他快一個月了,他去哪了?又換回林暉的身份,替你收拾鹽幫殘局了嗎?”易寯羽鬆開他的手,理著長袂漫不經心道,“我曾派浩鵠前來取他項上人頭,可惜他不在,但浩鵠在他的房裡發現了訓鷹的鎖鏈,我便什麼都知道了……”
沈浩然迅速偏頭掩飾略慌亂的眼神,但他隱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