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角雕的帶領下,易宏與阿狸很快來到一處酒肆前,只是這間酒鋪奇怪得緊:左臨集市,右近糧道,前逢主街,後靠驛站,青天白日的鬧市街口,偏偏就這家最該門庭若市的酒店青木門牢牢閉合,屋裡還傳出嘰裡呱啦亂糟糟的聲音。
看來就是這了。易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,與阿狸走上停馬階,站在酒肆門口,刻意握拳清了清嗓。
許是屋裡人聽到了動靜,不一會便來開門。一老一少,二人幾乎是崩潰的向外逃似的奪門而出,險些還撞上易宏。
易宏抬臂去扶,待他二人起身才認出年輕的那個當是凌霄,年長者連連作揖像是店中掌櫃。
“哎喲,你終於來了!”凌霄起身忙整理衣衫髮飾,抽出紙扇,於鼻尖大幅搖動,劍指內室,蹙眉道,“你快去收拾收拾他!這孩子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,一晚上,吐了喝,喝了吐,根本不聽勸。我又困又累,我要回去了。”
“有勞。”易宏拱手相送,回首向屋內望去:正廳餐盤狼藉,兩側簾下暖閣也是桌倒椅斜,好好的一個酒鋪,活像被土匪洗劫過。
怪不得酒店掌櫃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是的,含淚不斷作揖懇求。易宏心底一嘆,肖劭朗這回當真是難過極了!
“公子,公子,”重明順著大開的中門望去,忽見一身銀白絲袍玉樹臨風的易宏,欣喜地晃著癱靠在廊柱下囈語啜酒的肖劭朗,“易公子來了,她來了!”
易宏進屋命掌櫃合上門,正想往裡去,迎面卻砸來一個酒壺,易宏側身一閃,那白瓷正正摔在青木門上,“嘭”的一聲便粉粉碎了。易宏正想說什麼,左側暖閣內便響起一聲歪調醉吼:“混賬!”
“公子,你喝多了。”重明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扶托起爛醉如泥的肖劭朗,將他好生安坐在胡榻上,看到易宏趕忙氣喘吁吁地道歉,彷彿生怕易宏一怒而走,剩下自己獨面對意識混沌的肖劭朗,“易……公子,我家……公子喝……多了,他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易宏略略頷首,示意重明過來,而她身後的阿狸嫌惡地捂緊口鼻,不住朝癱醉如泥的肖劭朗翻白眼。
“公子。”重明快步來到易宏身側拱手聽命。
“去向店家問問……”易宏指著滿地狼藉,低聲道,“雙倍賠償,多跟人家賠不是。另外,準備輛馬車在門口侯著,我們很快出來。”
“是。”操勞一個晚上終得脫身的重明爽快應下,拔腿便走。
重明方離,無人支撐癱軟身體的肖劭朗竟如毯子一樣緩緩從榻上滑滾下來。易宏一個箭步衝上前,雙手一把托住肖劭朗,還未來得及詢問他有沒有摔痛哪裡,肖劭朗一張口便吐了易宏滿懷。
“咦——”驚訝又嫌棄的阿狸怔得倒吸一口涼氣,沒想到卻聞了滿腔酸悶酒臭,連忙捂著口鼻跑開了。待她喘勻氣息,反觀易宏只是蹙了蹙眉,依舊輕柔地為肖劭朗梳背,讓他慢慢吐盡喉頭殘酒。
“瓊華……”稍稍順氣的肖劭朗眯蒙著雙眼,緊緊摟抱著易宏手臂,喘著粗氣囫圇囈語。
“我在。”易宏知他酒醉看不清,只是依著心間牽掛未曾放下。她拍拍肖劭朗的肩頭,附在他的耳邊耐心回答,期盼這樣能讓他不安的心稍稍定下。
“混賬!”可肖劭朗聞聲卻突然抬首吼道,“騙子——”
肖劭朗猝然猛抬頭正撞易宏鼻端,易宏霎時疼得連話都說不出,只捂鼻忍淚將再次昏睡過去的肖劭朗扶到一旁。
倏地,易宏白色絲袍上便染滴滴赤紅血跡……
“主!”阿狸跑上前,忙抽出袖中絲帕為易宏止住鼻血,柳眉怒蹙,對著躺屍一般一動不動呼聲悶悶的肖劭朗便吼道,“臭酒鬼!爛酒鬼!就會欺負主一個!”
正安排人在後院套車的重明聽到屋內動靜立刻折回,原以為自家公子見到易宏會乖順如綿羊,不想卻看見比之前更狼狽的景象。
“這是……怎麼了?”重明問得小心翼翼。
“怎麼了,怎麼了,你還好意思問怎麼了!”阿狸氣不打一處來,忙為易宏脫下髒汙的外袍,對重明橫眉瞪眼地厲聲斥責,“你家公子乾的好事!喝得不省人事要人收拾爛攤子也就罷了,還動手打傷我主!偏你們一個個窩裡橫,平日裡沒少給主臉色瞧,現下到用你們的時候,卻一個都找不……”
“阿狸!”易宏點穴止血,擦擦鼻尖的血漬,配合她脫下外袍,無奈嘆道,“少說兩句。”
“我……”阿狸一時氣惱,噘著嘴扔下髒汙衣衫,憤憤往屋外去,嘴裡還碎碎囔囔,“就會欺負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