倚靠在琴桌旁,熟悉的字型映入眼簾:
懿卿吾夫,思念甚疾。今攜寧兒登琉球主島,此島西屬漳州府,毗鄰澎湖嶼,島東低山深林,島西平坦開闊……
肖劭朗仔細看著,此信將易宏與易寧東渡琉球之事寫的甚是詳盡,從島嶼地形氣候寫到人文風景,再至一方諸侯的勢力割據……這些事,在他們以往略略數字的飛鷹傳信中是絕對沒有的。
肖劭朗唇邊笑意更深了些,心尖某種緊張的情緒在慢慢緩解。
原來他的卿卿不論去到哪裡都想著他。肖劭朗垂首一笑,起身尋來一個空盒,將看完的信好好收入其中。
他命流觴斟來一杯熱茶,再從箱中拿起一封信,饒有興味地讀起來:
懿卿吾夫,念汝萬千。今日獨身拜會江南賭王柳先生,無人知其真名真貌,唯吾與其同桌暢飲一二。柳先生乃一妙人,每每會見,必約風花雪月之地,叫上十數美人相伴,待酒酣樂盛之時,強引強授吾魁捉之技。美其名曰:唯不貪勝之人,方可悟賭門真諦。
今日,先生飲醉後鼾聲如雷,吾正欲離去,然領舞美人獻酒相留。吾觀之杯盞,一眼便識昏黃陳釀中一尾黑蠍,故笑而問曰:姑娘若要我命,何必以蠱惑之?僅一笑,我必頹然相應。美人蒼然跪叩,聲聲稱僅仰慕傾心,惟願相伴相愛而已。對曰:以蠱鎖心,止得傀儡耳,何來相愛之說?美人並不需要我,願,來日你可遇心甘情願為你服蠱之人。說罷,摔酒離去。
料想,此計或為柳生所設,他一生為賭,江湖赫赫威名,許亦想以我做賭罷。可惜可惜,吾已有懿卿,眾生若水予我,只浮雲細風罷了。
“嘁……”肖劭朗拂信輕笑,他還不知易宏獨闖江湖時竟有這般奇遇。心嘆,難怪她逢賭必贏,原來已有高人指點,早早窺得門徑。
“唉……”肖劭朗淺嘆一聲,他原還猜這些都是易宏的深愛表白呢!終究是他多想了。
再將信裝入盒中,肖劭朗心疑,難道這一箱信件,只是易宏從前所歷往事?
他輕輕翻動信箱,果真在夾縫中發現一封極薄極小的,且這封信不同其他,灰黃泛黑不說,甚至還被燒焦了一角。
肖劭朗忙推開其他信,將此殘箋小心抽出,卻發現此箋背後竟還有紅蠟封口,而其餘信封都沒有做保密措施。
難不成是什麼要緊的密信嗎?可是,又有誰能從易宏身邊偷盜呢?肖劭朗眉心微動,取下發間易宏親手所制的脂玉拓金簪,以簪尖輕輕挑開蠟封。
枯黃髮黑的信封中僅一薄薄殘紙,紙上只兩行草字:若我可活,定不負你。落款日期是癸巳年八月初三。
易宏自小性子活潑外向,若爽朗男兒,字型自然也不似尋常女子般娟秀細膩。只是這信中字型不僅疏闊狂浪,還潦草凌亂,像是匆匆強留。其中“可活”二字不僅刺傷肖劭朗之眸,更令其心憂戚戚。
癸巳年?肖劭朗掐指一算,那年易宏才十四歲,與他飛鷹傳信亦不足四年。究竟是遇到了什麼事?他為何從未知曉?
易宏一向報喜不報憂,八年前定是發生了十分緊急之險,否則她定不會如此留信訣別!
肖劭朗摩挲手中黃黑宣紙,彷彿尚能感受指間烈焰下的灰燼,叢密英眉越蹙越緊,玉白額心漸成“川”字。
浩、青字輩的孩子當時應該尚未侍奉易宏;阿狸嘴嚴,定是什麼都不會說的……看來此事只能問他了。
想定起身,肖劭朗在重明與重瞳的陪伴下,快步前往凌霄暫居的碧雪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