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浩鵠,浩鵠……”
浩鵠正在瀚海軒外的陶樂居習武,閃亮雙刀也漸漸染上夕陽流霞紅光。他收刀入鞘,順聲望去,來者為碧藍金紋深袍的李自然。
只是李自然不似昨日坦蕩而來,僅匿了半個身子躲在轉廊旁的大樹後,斜出半個頭,不停向浩鵠身後張望。
“哦,是李兄啊。”浩鵠走上前,抱拳一禮,卻見李自然躲回樹下,還微微發噤噓聲。
“李兄,”浩鵠走到李自然身畔,環顧四周,確認近處並無外人,拍著他的肩膀笑道,“藏在這做什麼?躲誰呢?”
“噓——”李自然一把拉過浩鵠,回首又朝瀚海軒中探看,十分警惕地低問,“苑中只有公子一人了嗎?”
浩鵠被問得一頭霧水,但看其謹慎模樣,也蜷著身子委在盆栽旁,以似陰翳遮蔽身形。
浩鵠捂口輕聲回答:“阿狸還陪著呢,怎麼了?出什麼事了?”
“哦,那就好,”李自然倏地起身叮囑,“守好此處。”說罷,旋身快步入苑。
守好此處?難道這守衛重重的易府還有什麼人能硬闖?浩鵠遲疑得劍眉錯落,本想問個明白,卻來不及拉住翻身越入苑中的李自然。
夕陽虹光下,萬花繽紛裡。易宏搖扇閉目品果子,阿狸喚兒秉燭添明燈。
“你盯著瀚海軒瞧了一整日,”易宏徐徐睜目,笑看來者,“好容易等到劭朗去準備晚點才敢冒出頭。是有什麼了不得的事?”
阿狸聞聲回首,疑惑來者為誰,原是李自然匆匆趕至。
李自然被易宏調笑得面上略顯幾分尷尬,他蹲坐在易宏的貴妃椅旁,附耳低聲絮絮。
阿狸自知不便,轉身招呼一眾小丫鬟從廊下走遠。
“他啊,一向都是這樣,”易宏懶懶撐起半身,淺淺飲下一口熱茶,根本不在意李自然所急之事,只淡淡道,“天津是你的地盤,能讓他查出什麼,也盡是你做主罷了。”
“你……難道要我縱他肆意窺探偷查?”李自然沒想到易宏對於肖劭朗竟這般寬縱。
“昨夜入城,重明尋了個理由出門,我就猜到了。”易宏置杯,搖扇又道,“他首次見爾,眼神就異,心中存疑,必會究底。他是個孩子心性,你越不要他查,他越是追問,倒不如由著他去。”
“肖公子若是旁人也就罷了,”李自然垂首長長嘆息,句中不住帶著幾分埋怨,道,“偏偏是你的夫君。我是怕他查出你我過往,心中耿介,讓你在當中轉圜難過。”
易宏聽他此言,合扇淺笑搖首,起身背手,慢慢踱步,來到一株盛開的如雪白玉蘭前,素手撫花道:“師兄,你知道我是個萬事不回首的性子。如今玉蘭花都開了,早已不是當初之桃花繁盛季,劭朗在意的是我對你的態度。更何況,我與他之間,沒什麼需要轉圜的事。只是……師兄,佛陀曰:萬事須看破化解,凡塵種種皆空而已。你我早已說定,今生僅同門之誼,還請不必太在意我,多多愛護自己,一切向前看才是。”
“向前看?”李自然自嘲般輕笑,扶榻起身,端看易宏窈窕背影,雙眼如若憶起什麼而失光微垂,握拳聲聲深弱道,“只怪我一步錯,步步錯。萬事——皆空而已。”
李自然抬首凝視易宏緘默的高挑背影,夕陽金光映她纖瘦側顏,為那原本就晰白如皎月的面龐上再渡一層柔美光華。
她已不再是他記憶中明媚燦爛的小女孩了。更或許……她原本就是如此:愛而熱烈,分而冰冷。
李自然忽覺眼前人似一汪清澈淵潭,可視,卻不見底。不論是江湖威名還是朝政立爵,她都已建樹巍巍,而自己卻不過還是個小小護衛。彼此距離越來越遠,就算自己努力靠近、修復,也於事無補。也許,他們之間,似如她所說的……
不過一場空罷了!
“師兄,”易宏擷下一枝初放玉蘭,將其送予李自然掌心,莞爾徐徐道,“瓊華甚是感激你對我的種種照顧,我已得良配婚嫁,你也要尋個體貼關心你的人。咱們還是同門兄弟情義不變!”
“感激?兄弟情誼?”李自然頗不自然地嗤笑一聲,盯著手中精雕細琢般的玉蘭,如星瑞鳳情目鮮然泛紅,嘴角卻還強撐著微笑的弧度,“我們在一起四年!若非當初為寧兒治傷時,我重病未能同行,為你服情人蠱的就是我!與你同結連理的也是我!”
“我相信。”易宏見他泫目欲泣,聲線更加柔軟輕和,緩緩再說,“自幼,師兄就對我很好。我們共經生死,一同長大。遊商各地,也是師兄陪我左右,為我披荊斬棘,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