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濱海的風吹得格外猛呢。”易宏拉過身上披帛,斜睨被海風吹得不斷翻卷的袍角,沉惜的口吻像是在說風,又像是在說眼下大周的局勢。
肖劭朗心疼連指尖都凍至發白的易宏,忙將身上的斗篷脫下,系在易宏肩頭。
阿狸等人跟在其後。隨侍的影衛點燃火把,手持長刃,護在他們兩側。地面接應的小廝們也都挑起燈籠,為各位遠道而來的貴客奉上熱烹的新茶與熱騰的手爐。
手中之光雖在如此浩夜顯得螢螢渺小,但因眾眾積聚而生如日月皓輝。
易宏從一小廝手中接過金手爐,一縱藍衣護衛快步跑近。為首者身著華貴素錦,令其縱處黑夜周身亦散出粼粼水澤光華。尤其是他配於身側的銀柄長劍,劍鞘鑲滿珠翠寶石,劍柄甚至嵌有通紅夜光珠。
“李自然攜青字營三十二、羽衛七百、僕婢一百二十恭候公子、少主駕臨津衛。”男子雙手抱拳,躬身行禮,轉身抬手指示,朗聲道,“車駕於林後,新鮮瓜果、熱酒肉脯已備,還請各位隨我前往。”
肖劭朗瞬間察出異樣:雖說易宏一向優待下屬,僕婢著布帛綢緞也沒什麼稀奇。可是這個“李自然”竟然穿素錦、配珍寶,甚至在其抬首稟報時,眉間抹額望之也明顯是鳳羽莊的手藝——滿繡凌煙羅墜珊瑚!穿著與眾不同也罷,更令肖劭朗驚奇的是,他與易宏說話,竟自稱本名而不是“奴”或代號。
有異!敏銳的肖劭朗霎時蹙緊雙眉。
“你辛苦了,燕津有你,我很放心。”易宏單手扶起李自然,莞爾柔笑。
李自然平身與易宏對視之瞬竟立下愣住——他記憶中風姿絕世之人,如何短短半載,竟成了如今灰髮滿頭、憔悴病瘦之零落像!
李自然抱拳的手攥了又攥,起伏的青筋卻抑制不住眸中漸濃光漪,萬般不捨與心疼盡寫在了一雙含情瑞鳳目中。
易宏看他震驚含淚模樣也不禁淺嘆:她何嘗不想愛惜自己,且,雙肩重擔未釋,宿世深仇未果……只可惜,她再如何努力,也終究逃不過一個情字。
易宏莞莞淺笑,素手輕拍李自然微顫的拳頭,一是要他放心,二是提醒他在眾人面前注意形態。
肖劭朗再借燈火之光看清李自然:原以為七尺矯健當近中年,沒想到卻是一幅清朗明眉皓然模樣!燈火映他賽雪柔肌如霜,清風撩他烏髮抹頰如勾。真真是好一副如玉公子的清俊絕塵!
肖劭朗瞧他二人久久對視:一個淚眼婆娑,一個默默莞爾,其間沉默不語卻又彷彿道盡萬千言語。
肖劭朗眉間不禁又緊了幾分!他冷眉蹙目湊近易宏臉畔,直勾勾地盯著李自然,眸間兇光直射。直到李自然撇眼察覺,頷首後退半步,肖劭朗才翻了一個白眼稍稍放過。
“阿狸,”易宏偏頭吩咐,“你去跟小羽一架車,把浩鵠給我叫來。”
“哦。”阿狸不情不願應著,雙手抱胸,狠狠剜了一眼李自然,神情明顯是與他相識,努努嘴輕哼一聲,才磨著轉身去。
“這丫頭……”易宏寵溺笑笑,拉過肖劭朗微涼的手,與他同抱手爐取暖,道,“走吧。”
“公子這邊請。”李自然在前引路,只留給肖劭朗一默默背影。
肖劭朗低頭細看了看掌中錦帛圍裹的手爐,又偏頭瞧了瞧跟在他身側重明手中的。頓時,便把易宏主動分享給他的手爐塞回易宏手中,口裡還執意倔強:我不冷,你暖就好。
易宏自當以為肖劭朗確實不冷,沒有過多理會,反而是拿著手爐快幾步走到李自然身邊,低聲與他絮絮著什麼。
肖劭朗看在熱氣球上還同自己有說有笑的愛妻,此刻竟然拋下他與別的男人低聲言語,悶醋從憋悶的心肺中頓生湧起。他緊咬著下頜,一把奪過重明手中的熱爐抱胸捂著。
同是忍耐高空寒流許久,且一落地就把身上僅有的披風脫給易宏的肖劭朗怎能不冷。只是當他看到易宏手中是祥雲紋金爐,旁人手裡都是無紋銅爐的時候,便不想再不在乎似的裝下去。
“公子?”突然被搶的重明一臉懵地看著駐足遠視易宏且冷麵憤憤的肖劭朗,雙手環胸搓著手臂,輕聲試問,“方才小廝們給您手爐,您轉手給了我。易公子怕您冷,又分自己的,您也不要。怎的現在卻搶……”
肖劭朗轉身一瞪,把重明嚇得話都不敢再說,只好垂頭躲過其凌厲眼神,默默捂手呵氣,一副吃虧受氣包兒樣。
“你懂什麼?我把手爐給你,才能同她用一個!”肖劭朗慢下腳步,刻意與易宏拉開一段距離,凝視那個緊湊在易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