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可是……”
“輕聲些!輕聲些!”易宏苦笑著連連噓聲,這般寂靜之夜,易寧的聲音連窗外睡著的鶯子都嚇走一片。
“我不管,”易寧氣哼哼地抱胸踏地,直像要把所有怨氣都踩入大理石下,撇嘴鼓腮地擺手,來回踱步著搖頭,“她不是我姐姐,我不認!”
“寧兒,我沒有逼著你認其為姐,只需表面和氣便好。哎……”易宏猜到易寧拒絕認姐,卻沒想到他竟這般抗拒得跳腳,只得放緩語調柔柔勸導,“我的好兄弟,你且坐下,聽我慢慢說。”
易寧雖惱易宏沒有問他絲毫意見便匆匆做了如此決定,但心底還是本著對兄長的十分敬意和信任,垂喪著頭頹然坐到易宏身側,挽著他的肩臂,止不住地低低氣哼。
易宏玉指輕輕戳戳易寧嘟著氣鼓鼓的粉臉,寵溺一笑,任他抱去,徐徐道:“寧兒,錢蓉雖然經驗尚淺,但聰慧上進,為人忠懇心細,且知進退。你年紀輕,做事難免浮躁,有這樣的人在身邊時時為你警惕,事事為你周全,我才能稍稍放心。你雖自小隨我四處遊商,眼界、人脈不缺,但畢竟經歷不足,我亦為爾物色了一位好老師——顏良。顏掌櫃在易宅沉寂時曾隨我東奔西跑,對於商、政兩屆瞭解甚深,只可惜花甲之年因易、沈爭鬥而頹然喪子……他老來孤苦,你要多聽他的教導,一生敬重!”
機警如易寧,自然是聽出易宏言辭宛如臨終託孤般鄭重。他眉頭漸漸蹙緊,緊抱著易宏的手愈加收箍,細頸仿若懸墜千鈞般艱難昂首,水澤鳳目悠悠凝視易宏淡然側顏。
“青月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大大咧咧,但是性格陽朗直率,與你也是自幼相識,對你有半姊之誼,便由她照顧你的生活起居。”易宏拍拍易寧挽臂酥手,抬頜遙望初夏燦爛星河,溫柔狐眸如秋波微閃,“浩天、浩鵠如他們所習兵器,乃是一雙利刃長刀。浩天沉穩內斂,浩鵠機敏善察,有他們護你左右,即便你從未學過武藝……”
“哥哥,”易寧慌忙叫住侃侃而談的易宏,凝眉促問,“為什麼要說這些?”
護衛、佐使、師長……易宏通通為易寧配備,人選考慮得如此周到細緻,讓易寧心中不安陡然加劇。
易宏見易寧雙目倏爾泛紅,像是已經猜到了什麼。易宏咽咽發緊的喉頭,柔柔請撫易寧梳得齊整的鬢邊,恍然數年間,她的寧兒竟長得這樣高了。
“寧兒大了,總該有自己的世界,沒有哥哥陪伴之時,須要有……”易宏目光流轉間,盡是難忍之不捨,她言至一半,忍下喉間哽咽,強笑道,“當然,如果你不喜歡他們陪著,哥哥再為你物色別人。”
“我只喜歡哥哥陪著。”易寧不忍再去看易宏傷心眼眸,緊抱得易宏隱隱生疼,埋首至易宏心口,泣淚嗚咽久久,“我是哥哥撿回來的孤魂野鬼,從小隻認得哥哥。”
易宏撫摸安慰易寧的手停滯半空,她顫著氣息,忍淚緩緩垂下,細細撫著易寧青蔥飽滿的額頂,唇角亦不平穩地笑勸:“寧兒,天下無不散筵席。就算是哥哥,也不能一生一世照顧你。”
“哥哥去哪,我去哪。”易寧仍舊不肯抬首以對,只悶聲抱著易宏猛搖哭囔。
“寧兒!”面對撒嬌哭喊的易寧,易宏站定豁然推開,皺眉略帶幾分威怒,欲一語警醒,“你該長大了!我不可能永遠都侯在你的身邊!”
“哥——”易寧撐桌站起,漲紅了臉肆喊道,“我才十七啊!為什麼,為什麼要讓我現在就面對這一切!”
“易寧!”
易宏的吼聲霎時劃破內宅寧靜,若非侯於廊下的浩鵠、李自然擺手示意,眾多帶刀影衛便會齊齊衝入。
“我兩歲習字,三歲學武,五歲從醫,九歲行商。”易宏劍指並豎,戰戰定指自身,字字鏗鏘,句句有力,“縱入虎潭而不懼,遍擁萬金而不漫!千山萬水不可阻我行,千難萬險不可擾我意!我,弱柳殘體尚能如此,你為什麼不行?”
“我不是哥哥,誰都不可能是哥哥!”易寧含淚怔怔,嚶噎淺淺,目似委屈不甘,卻更若綿綿不捨。
“寧兒,”易宏一把抱住易寧,用力拍了拍他的後背,彷彿把所有希望都注予其身,“易宏可以倒下,易寯羽可以替換,你也可以永遠瀟灑無憂!可這數萬易奴要如何?這巍巍大周要如何?年僅十七不假……可你真的該長大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