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風華嬌妻如今卻杳無音信。
肖劭朗知道,她一定病得很重,重到已經不能再支撐,才尋藉口要他離開。
她已被他若稀世珍寶一般,捧在手心疼愛一世,如今病危,只為了卻心中未完之事,他不能攔!
手中信箋在無意間被大掌攥得濡溼發皺,他發覺之時,驚得雙掌忽松,信箋飄落書桌。
這是卿卿的信,是她的青春旅程,是她未對我說出的相思情誼,怎麼能皺!不能皺!不可以!
他纖指顫抖地匆匆反覆撫壓,卻已不能再將皺痕盡數撫慰平展。熾痛的心催得眼淚急落,滴在絹紙上,忽而又濡散幾枚秀字。
終是……回不去了嗎?
他咬唇泣得顫抖,雙掌握拳強忍所有悲慼酸楚。
昨晚易宏要他釀酒時,他便已隱隱猜到,但還是佯做一無所知,平靜離開。
既然她有欲成之事,便縱她去做吧。
她既要他一無所知,他便徹徹底底——一無所問。
酒已封壇,菜餚已備,夜色已深,他能做的,僅剩把易宏留下的信箋一一取出細讀。
那樣溫潤的辭藻,疏闊風趣的文字,彷彿易宏仍伴在他的身邊,二人挑燈夜話,述說往日趣事。
可,淚痕未乾,心已涸。
他以為卿卿親手書寫的文字能聊慰他心上刺痛。
但他錯了。
望字則生情,生情便難抑!
周身骨痛,氣息難平,五感俱失,沉淪魘夢……
就算沒有情人蠱,肖劭朗也猜的到,體會得到:孤身承受瀕臨死亡的絕望,不能對心愛之人言說,甚至還要裝出康健之態,對於終日被病痛纏身的病人來說,有多難!多苦!
是不是那次情難自控的應天縱歡,讓她病骨難支?是不是那次重瞳直言,要她內疚痛悔?是不是那次船火傷重,給她留下終身隱患……
是不是從一開始,他就不該出現?!
如果沒了他,易宏也好,易寯羽也罷,只會更加灑脫強大,至少——她能康健!
都怪他!都是他的錯!都是因為他!!
自責與內疚漸漸充溢肖劭朗本就脆弱鴆痛的心神,多年未愈的喘疾激得本就憋悶壓疼的胸口難以平息,眼眶中的淚忽而瞬做黑幕蒙上他淵潭般深邃的雙眸,他大口喘息卻愈加昏沉……
幾乎僅憑本能的求生念,他錘著胸口欲撐桌起身,瞪大雙目左右環顧,卻又在掙扎站起的瞬間失去意識,頹然倒下。
“公子?公子!”
屋外留守的重明率先聽到動靜破門而入……
心碎失神的肖劭朗糜頹墮落入徹底的黑暗,瀰漫天地的黑色恰如他心中不可抑制的苦痛。瓊華本就是他餘生僅有的光熙,如今也暗淡到失色幽魅難尋。
他自幼便沒了父帥、母親、姐姐,好容易有了一個心魂所寄的愛妻,上蒼也竟能忍心如此殘害於她!
肖劭朗於沉寂如淵的黑暗中苦笑一聲:若他能這樣便死,也是好的,也許在另一個世界,能與他們團聚……
“劭朗……劭朗……”
是瓊華的聲音!肖劭朗的心絃倏地被抽緊,淵眸忽而睜開。
一片黑暗之中,唯瓊華的聲音蕩在空中,呼喚的幾許尾音讓她猶如幽靈,顯得那樣不真實。
“卿卿,你在哪?”肖劭朗雙目圓睜,不斷轉身巡視,欲圖在鋪天蓋地的黑色中尋到嬌妻身形。
“我在這兒呀。”
銀鈴般的聲音剎那擊碎黑暗,剝落重重冥濛,重現春日光明。
肖劭朗循音回首:還是二人成婚時的那方閬苑,青竹濃翠,花香襲人。
微風伴花絮,點綴她一身金紅嫁衣,烏黑長髮直垂掩肩,未佩片金碎玉,已是清水芙蓉般姣美。她站在苑中亭下,身旁的石桌上還放著些東西。
“卿卿!”肖劭朗飛跑上前,緊緊擁住嬌妻。
可令他奇怪的是,眼前的易宏再無病弱消瘦之態,不僅頰光豐盈,神采奕奕,且身材玲瓏有致,更似十六歲與他成婚時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