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時的永安集市並沒有如往常一般熱鬧,幾個賣菜婆見生意冷淡便湊在一起說閒打發時光。
“唉,你聽說了嗎?肖家大夫的事兒?”
“嗨,這事兒鬧得那麼大,誰會不知道!聽說肖大夫為了救中邪的學生,招了邪祟,一病不起,這城內城外多少名醫都去了,竟診不出個所以然來。依我看,倒不如去廟裡請個厲害的法師來瞧瞧呢!”
“可不是嘛!聽說駐城軍中有位將軍,曾受肖先生恩惠,為他特意請去了營中軍醫,可肖先生還是……就連肖宅門前都灑了許多雄黃粉,說是驅蟲,但誰不知,驅蟲是假,驅邪才是真。”
“你們說的這個肖大夫,是不是就是傳說中那個‘永安神童——肖興尚’啊?我們鄉里的那些讀書人可都說他是位活菩薩!既為活菩薩,還能怕邪祟?我聽說,他是為了救中蠱的學生,將蠱蟲引到自己身上才病的。”
“啊?真的呀!那可真是如師如父呀!”
……
梁生照肖懿卿的吩咐,一早看完大病初癒的青楊,來集市買菜時便聽得這些越傳越沒有邊界的謠言。要不是肖懿卿事先叮囑他無論聽到什麼都不得多生事端,他非要和那幫長舌婦辯個明白!可眼下,他也只好悶聲忍氣,回肖宅把所有傳言說與肖懿卿聽。
“噗,”肖懿卿笑著吐出一枚葡萄皮,低聲道,“不必在意,一切妄言不過虛名而已。對了,婆婆和師父師孃準備好百花節上給仙子廟敬香了嗎?”
“是了,先生多番叮囑的,他們後日一早就去。”梁生伏在肖懿卿的榻邊氣哼哼,“我就是替先生不值嘛!平日裡施醫贈藥、開課義講,她們也得了好處,怎麼聽聞肖家遭遇,還能冷血地說得那麼起勁兒。”
“我知你一心為我,替我不忿,”肖懿卿窩在榻上,側伏勸道,“可即便不因‘好事不出門,壞事傳千里’之說,事外之人還是會津津樂談的,因為事情沒有發生在他們身上。我託你看望青楊,他如何?”
“他挺好的。哎,我就是心疼先生,”梁生撇嘴低嘆,“先生本裝病引那暗處人現身,不飲不食本就虧著身子,那些鄉下婆子還這麼編排。真是不值得先生對他們這麼好!”
肖懿卿又將一顆葡萄放進嘴裡,淡淡笑道:“雖不能說這世上人都是東郭先生的狼,但熱心熱血之人畢竟是少數。何況我也不算不飲不食,你這不偷偷給我帶葡萄了嗎。”
“嘿嘿,我記著先生就愛吃葡萄。”梁生捧接著肖懿卿遞來的葡萄籽、葡萄皮,“今晨我一眼瞧準這水晶葡萄,新鮮、嫩黃、馨香,就買了。”
“多數給婆婆送去了吧,別讓人透過葡萄數量瞧出什麼異狀。”肖懿卿忙把剩下的葡萄都吃完,囫圇叮囑道,“待會把這些皮和籽放到茶爐下焙乾,然後燒了,別留下什麼痕跡。”
“先生放心吧。我是把它剪好,藏在袖子裡帶來的,沒人看見。”梁生說著把渣滓都貼著茶爐邊放下,用銅筷攏了攏紅碳,抬首看看屋內封閉的門窗,又道,“先生不覺得悶嗎?”
“一天天躺著無所事事當然悶了,”肖懿卿起身在梁生端來的水盆中淨淨手,斜倚在榻上,道,“但就是靠著這些緊閉的門窗,才能封鎖我病下的訊息,若是門戶大開,旁人從高處就將一切一覽無餘,那咱們這局還怎麼做下去。你知道為何我白天讓你送些吃的嗎?”
“嗯……餓了?”梁生把蓄滿水的茶壺架上爐子,思量半晌道。
“噗——”肖懿卿忍不住笑,輕輕拍拍梁生的肩,附耳道,“因為……夜色,更易藏匿。”
自小長於一方偏隅的梁生一時間沒能理解肖懿卿的話,但看他緩緩躺下,開始閉目養神,梁生也不好追問,只低頭悶聲幹活。
正如肖懿卿所說,肖宅之外正有一雙漂亮鹿眼對其緊緊監察。
兩日後,百花節如期而至,永安女子幾乎傾城而出,手捧鮮花,蜂擁前往花神廟、月老殿,向諸神祈求心願。
而何鈞陪伴著夫人,何倩攙扶著婆婆,一家人也去城外花神廟中,為病臥在榻的肖懿卿祈福。
整個肖宅,除了外院負責灑掃的零星家丁,內院中便只剩廊下煎藥的梁生,與寢屋中一動不動的肖家家主。
正在扇風看火的梁生忽覺頸間似被蚊子叮了一口,莫名有些刺癢,他悠悠打了個哈欠,輕輕撓撓癢處。沒來由漸生的睏意讓他周身鬆弛,雙眼慢慢合上,不經意間便從竹椅上跌倒一旁。
一陣馨風拂過,一暗紅身影如白日鬼魅一般,從間隔內外苑的高牆上一躍而下。紅紗黑裙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