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月見肖懿卿不予理會,也自知無趣,便沉默抬手,示意眾護衛收起兵刃。就在此時,林中深處傳來快馬“噠噠”蹄聲,不一會,聲音漸近,林中四處亦現黑影重重。
愈漸明晰清朗的日光穿過叢林,讓那些由四處包圍靠近的黑影也露出御林軍特有的黑漆牛甲。日光照映在油亮的甲冑與鋥光的頭盔上,顯出幾分戰時才有的寒意煞氣。
騎兵先行而至,而後便是步伐整齊奔來的持械盾甲兵。
浩浩蕩蕩,人影重重,猶如春日裡新生的野草,恍然中,便從參天林間齊齊躥了出來。
阿狸向人群看去,騎兵中為首的便是一道熟悉身影——浩天,也是如今大宏國唯一一位文武二職同時在身的侯爵——裴文。
“哥?”浩鵠見狀一愣,向浩天飛跑,用力拉住浩天胯下駿馬轡鞍,將其攔下,蹙眉質問,“哥,你不是在京中伴駕,讓我先來接公子嗎?為什麼青月發緊急訊號,卻是你帶著御林軍前來?”
面對目光灼灼的親弟聲聲質疑,浩天面露難色,他沒有做出任何解釋,僅壓低聲音,下馬拂袖道:“退下。”
浩鵠見浩天不理睬自己,只雙目緊盯肖懿卿向其走去,浩鵠心中大抵也猜出了陛下深意。
浩鵠追上前,一把拉住浩天臂膀,極力抑制胸中滿懣的失望,忽略被至親當做棋子的怒火,儘量如往常一般,低聲道:“哥,你是不是接到我飛鴿傳書就安排了這一切?當初種種,只為讓我確認是他?是‘公子’,青月才來;若不是‘公子’,便是影衛前去了,對嗎?”
“小武,你要記得:你不再是易宅舊奴,而是大宏將軍,一切,要以國安君安為重。”浩天蹙目低迴,用力甩開浩鵠的手,眼神示意左右部下將其拉開。
“哥——他是‘公子’啊!”浩鵠被甲兵左阻右攔,卻見浩天快步向肖懿卿走去,心中一下子慌了起來,衝著浩天的背影怒斥,“你忘了是誰把為我們從死人堆裡刨出來?你忘了你一身武藝是誰所授嗎?他只想找故人罷了,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對他!”
浩天聽到了浩鵠的高聲怒問,但他的腳步卻沒有絲毫停滯,周圍甲兵也隨著他的腳步踏著沉悶甲冑聲慢慢圍上前。
“公子——”浩鵠眼見不好,掙扎著衝依舊穩如泰山一動不動的肖懿卿高喊,“快走啊,公子!”
“裴大人,”重明立刻趕上前,以身擋住盤坐其後的肖懿卿與阿狸,面帶微笑將浩天攔下,拱手佯作客套,道,“鶴府與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,甚至在舊時,還曾為易宅共事數次。我身後的肖公子是我主貴客,主人親命我安全帶其歸蜀。我主與尊王的情誼牽扯你也是知道的,總不好讓他二人為這點小事起什麼齟齬。不如化干戈為玉帛,大人賣我個情面,放我們前去。來日我一定……”
“重明,你是要以鶴府與唐門相威脅,令我公然違抗聖旨嗎?”浩天側移一步,對肖懿卿拱手略施一禮,語氣卻是半分不肯相讓,“我知道你忠心,亦曉你的手腕,但我王已在京久候,總不可讓他失望吧?”
“你……”重明本還想周旋周旋,卻被身後少年沉音打斷。
“慈不掌兵,是我教他的道理。”肖懿卿慢慢睜開滿是失望的雙目,起身緩緩撣去身上浮塵,清冷青春的面上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,語調與眼神也甚是平靜,背手淡淡,“只是,何須裴侯爺重兵緝捕?你與他都知曉,吾若想走,天下任我行。”
“禁軍只是護衛公子安全,並非意在冒犯。”浩天聞其言下心寒之意,拱手解釋,“我王思您之意絲毫不亞於肖家劭朗公子,還請您莫要誤會。”
“若要人不誤會,且需自身端直。”護主心切的阿狸可忍不了這些冠冕之辭,鄙笑嘲諷道,“思甚?強要一民間白衣辯白無參政奪權之心!呵,也不知是誰枉做小人。”
這次,肖懿卿沒有打斷或訓斥阿狸多舌。
重明猜,看到重兵前來圍捕的肖懿卿大抵也是心寒的,即算表象懷怒未發。
“公子怨怪,浩天不敢多言申辯,只求一切小心為上。”浩天在舊主面前還是以奴號自稱,身恭敬語,“還請公子即時出發,我王已在山莊久候。”
肖懿卿瞟了一眼被甲兵困鎖浩鵠,徑直朝他走去,阿狸與重明緊隨其後。
明媚朝陽透林而出,彷彿在肖懿卿白皙清冷的俊容覆一層金色面紗,斑駁的光影落於其濃黑勁裝上亦如流動的金絲團繡。縱他一身布衣,從容踱步伴其沉冷英貴之氣亦令甲兵們紛紛避讓。
肖懿卿寒目一抬,凜了一眼攔縛浩鵠的甲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