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將至,除了蓬萊閣,其餘閣樓皆門庭若市,車馬絡繹不絕。上官鶴站在門口一面收下各色禮物,一面給眾人指路排座。易宅獨有的金骨綢車一到,眾人不禁回望,上官鶴也迎走上前。
浩鵠與護衛搬來腳凳,靈兒扶著沈浩然先下,齊齊回眸看著由錢蓉扶出的易寯羽。幾人在上官鶴親自領位下環鶴府一週,才至“人傑地靈閣”。上官鶴本欲留下與眾人相伴,只可惜小廝稟報王爺親至便又抱歉再三,前去迎客了。
“羽姐姐!”說話者高不過沈浩然胸口,錦衣圍裹,稚氣未脫,推開眾人跑著上前拉著易寯羽的衣袖笑道,“羽姐姐可終於來了!我聽二哥說羽姐姐會來,求了他好久,又說服了父母親,他才肯帶我來的呢!”
沈浩然正疑惑這是誰家的小公子怎的認得剛至應天不久的易寯羽。一位身修微髯、一身墨綠絲袍的公子哥就一把將小傢伙拽到自己身旁,拱手笑道:“易妹別來無恙,許久未見,如今可好?小煥,不得對姐姐無禮,你在家中是如何向我保證的都忘記了嗎!”
“看來嫂嫂身體已經大好,不然一向不參加飲宴活動的燁哥哥也竟有空與我們熱鬧!小煥倒是長高了不少,你也是,他才十歲,這麼嚴厲做什麼!”易寯羽轉身看向沈浩然笑道,“這位是沈家金號的少東家,沈浩然。這兩位是‘金不換’的少東家,二公子肖劭燁與小公子肖劭煥。”
沈浩然拱手笑道:“金不換的文房四寶行銷全國,瓷硯與胎硯更是皇室貢品。久聞二公子持家有方,沈某一直心嚮往之,今日終得一見,很是榮幸。”
“沈公子客氣,如今有緣相識,來日不免有勞煩之處,還請沈公子指教。”肖劭燁淺笑道,“二位一同前來,難不成……易妹也是不小了!”
“不可以!羽姐姐,你答應過:等我長大就嫁給我的!”肖劭煥奔上前,撲抱著易寯羽嚷道,“羽姐姐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!”
“我……”易寯羽尷尬地摸著肖劭煥的額頂笑道,“小煥,姐姐是說過等你長大就能娶到像姐姐一樣的姑娘,可從未許諾過你啊!”
“小煥!”肖劭燁似面有怒色,一把將小弟抓回,低聲訓斥道,“你若再不收斂,我即刻讓護衛把你送回家!”
“小公子,”沈浩然走上前,蹲下拉著肖劭煥的手笑道,“如今你才十歲,等你長大,你羽姐姐豈不成了久未嫁的老姑娘,是會被人笑話的!你看你,英姿非凡,長大了必有好多姑娘心怡傾慕,何苦非抓著羽姐姐不放呢!”
“沈公子這話說得輕巧,我偏此生就只中意於羽姐姐,定要努力趕超我二哥,早日娶回羽姐姐!”肖劭煥圓目炯炯,懇切地說,“羽姐姐,你可要等著我呀!我……”
“讓二位見笑了,”肖劭燁捂著掙扎不停的小弟的嘴,強笑道,“我去處理點家事,待會再來與二位飲宴!抱歉,抱歉。”說罷肖劭燁便拖著小弟向樓外走去。
“鶴府臨岸四座閣樓迴廊相連,處處風景,到讓我想起王勃曾賦‘層巒聳翠,上出重霄;飛閣流丹,下臨無地。鶴汀鳧渚,窮島嶼之縈迴;桂殿蘭宮,即岡巒之體勢’。想來書中言,也不過眼中景吧!”易寯羽轉身望向別處,指著湖心渺如粟的蓬萊閣強笑道,“官吏門坐‘福壽康寧閣’,貴胄們聚‘紫氣東來閣’,可還不知誰在那‘蓬萊閣’呢!”
“你少打岔!”沈浩然轉身湊近撫著欄杆假意眺望湖水的易寯羽蹙眉低聲道,“怎麼連這麼小的都要娶你?你這是應了多少家?”
午時已到,酒過三巡,菜過五味,坐在客座首位的唯一女賓——易寯羽正看著歌舞乏味得打著哈欠,百無聊賴地微微側目又被坐在正對面微怒的沈浩然盯住,只得舉杯又飲擋過視線。
“這人是誰啊?竟生得這樣純美!”
“不認得啊!是男是女啊?”
“姍姍來遲還闊步正廊走進,難不成是誰家的新寵嗎?”
“就是!生得如此魅惑,定是優伶或契兒走錯了路,進錯了樓!”
……
廊下眾人窸窸窣窣的討論和明目張膽的嘲諷並未阻隔來者的腳步,易寯羽向來者的方向看去,舞姬盡退,才顯出那人駭世美顏。沈浩然見之也不由得心中一驚,這般容貌,又有喉結……是男子嗎?難不成就是之前易寯羽口中所說,被上官鶴所救的那位“妙人”?
男子身著銀灰色紗衣層層,待行走時隨風飄舞更顯其身纖形美;長髮絲絲如漆,僅用一根墨玉簪高高豎起;容美無方,即便用盡世上褒揚辭藻形容也不為過。只不過雙目寒絕,面冷如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