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人座上的上官鶴見之起身淺淺笑道:“諸位,這是我來應天的路上搭救的一位小公子。因惜其才華,仰其心志,已結拜為異性兄弟。義弟,你來遲當向諸位前輩罰酒三杯才是!”
男子爽快接過婢女們端上的酒,快飲下三杯,抱拳朗聲道:“王浩見過諸位前輩。”
聲音之沉穩清朗令人意外,原以為容貌嬌美似妖的男子聲線也當是纖細嬌柔……
“你說……你叫什麼?”易寯羽緩緩放下酒杯,狐眼微紅,長睫輕輕扇動,朱唇輕啟,輕聲問道,“年方几何?是哪裡人士?”
竟是王浩?沈浩然驚愕地盯著僅是聽到名字就表現異常的易寯羽,右掌中的金盃不由得又被握緊了些。
“王浩,虛歲二十三,漢中人士。”男子緩步行至易寯羽身畔,極好看的眸中霜幕竟也漸漸融散,唇邊竟是淺淺醉人微笑。
“漢中……”易寯羽倏然會心一笑卻伴著盈盈淺淚,深吸一口氣平復心緒繼而又問,“公子可否去過……”
“上官兄說‘惜其才華’,卻不知這位公子才華為何,可得上官兄青眼。”沈浩然猛然放杯搶先問,垂首調笑道,“別隻是一副空皮囊吧?”
“是啊,別是上官兄酒後胡言啊!”易寯羽身旁久未言聲的肖劭燁也笑道,“歌舞乏味,現下大家酒意漸消,不若公子展示展示?”
“義弟棋藝精湛,不若演示一番,若能以棋會友,倒也是件風雅之事。”上官鶴走下主人座,令小廝在正廊下襬下一席棋盤,拱手笑道,“不知哪位先請。”
“咱們這般枯坐也看不清棋盤方寸變化,不若在西湖面上設下棋盤,可供眾人觀之。”沈浩然站起身笑道,“可命人劃盆舟,牽以黑布橫豎交錯為經緯,制正方棋盤,以獨帆撐黑白雙色傘做棋子,以旗語指令棋子變化。想來即便是站在雷峰塔上也能觀之奧妙。上官兄意下如何?”
沈浩然這是當眾要他難堪啊!上官鶴轉身斜睨易寯羽,見她抬手飲酒眨眼示意,想來必是對其棋藝胸有成竹,便點頭對身旁的僕從道:“沈公子的法子甚妙,快按吩咐去準備。”
王浩揮袍落座於棋桌旁,開啟棋盒冷言道:“若單是對弈也是無趣,西子湖春景醉人,不若以‘西湖’與‘春景’為題,每說一句詩後落一子,若是對不出詩句便也是輸了。”
竟還要加碼!小子這般猖狂!沈浩然不禁哼聲冷笑:看你如何收場!
王浩垂目抬手,開啟茶蓋,靜靜飲下一口,淡然道:“不知哪位先賜教?”
眾人心中都明白,這般眾目睽睽之下,若是贏了還好,若是輸了豈不是在天下英豪面前丟盡顏面,因而面面相覷竟無一應戰。可若無人應戰又怎能證明上官鶴所言非虛,豈非坐實了王浩契兒身份嗎!
“小女子幼時習得一二,”易寯羽放下手中杯盞,由錢蓉扶著上前行禮,淺笑道,“請公子不吝賜教。”
沈浩然在一旁蹙了蹙眉,輕聲喚道:“羽兒!”
“姑娘客氣,”王浩輕輕點頭回禮,隨手抓起一把棋子捏在手中,手背向上,輕聲道:“請姑娘猜子。”
易寯羽落座淺笑道:“願無形單影隻,只盼好事成雙。雙數吧。”
王浩徐徐攤開手掌,只見其中六枚小小黑子。王浩明眸微閃,淺淺一笑,恍若春風拂面,將棋放回盒中,將黑子盒遞給錢蓉,道:“姑娘猜中,當行黑子為先。”
錢蓉走上前,將他二人棋盒互換,易寯羽看著身邊黑子盒點頭淺笑道:“多謝公子相讓。”
王浩並未言語,只是將棋盒又重新放到左手旁,纖白二指已然銜起一子等候。
易寯羽見狀也拿起一子落於棋盤天元位,淺笑道:“群芳過後西湖好,狼籍殘紅,飛絮濛濛。”
“荷花開後西湖好,載酒來時。不用旌旗,前後紅幢綠蓋隨。”王浩隨口答之,速落白子於東北星位。
“何人解賞西湖好,佳景無時。飛蓋相追。貪向花間醉玉卮。”易寯羽快速應答也在西北星位追上一子。
“清明上巳西湖好,滿目繁華。爭道誰家。綠柳趙輪走鈿車。”王浩速而答之,落子東南星位。
“輕舟短棹西湖好,綠水逶迤,芳草長堤,隱隱笙歌處處隨。”易寯羽笑而應答,捲袖落子於西南星位。
“哥哥,兩人都言西湖好,且都說的是文忠先生的詞!目前看來上官哥哥所言非虛啊!”肖劭煥悄悄拉著肖劭燁的衣袖,指著一旁澄碧的西湖說道,“哥哥,你看,小舟拉扯黑布縱橫,已然架起棋盤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