監斬官面色冷峻,目光如炬,上下打量凌虛,冷哼一聲:
“你今日擅闖刑場,最好有充足的理由,否則,按律當以劫囚論處,嚴懲不貸!”
凌虛神色自若,不慌不忙,探手取出御賜金印,高高舉起!
監斬官瞥見御賜金印,頓時臉色一變,連忙起身抱拳:“原來是凌虛先生,久仰久仰,金印一出,如見聖諭。”
凌虛微微點頭,拱手還禮:
“大人客氣了,我不過是受人之託,忠人之事。行刑前,有幾句話,需帶給案犯,還望大人行個方便。”
“既有御賜金印,下官自當遵命,傳令下去,行刑暫緩!先生,請便吧。”
凌虛走到洪小寶面前,洪小寶蓬頭垢面,枷鎖加身,眼中卻滿是倔強與不甘。
凌虛凝視著他:“你父親有幾句話,託我務必帶到。”
洪小寶身形一震,眼中滿是驚愕與疑惑,繼而慘然一笑:
“我父親?哼,他早已死了,死在了我手裡,我如今也是將死之人,你莫要消遣我!”
凌虛沉聲道:“我擅闖刑場,打斷行刑,只為了消遣你?我只是將話帶到,信不信由你!
你父親洪大寶說——‘我那不孝子頑寶,犯下弒父這等惡逆大罪,不日便要斬立決。
我這心裡,猶如刀絞一般,只望公子能在刑場上,替我帶句話,就說我這當爹的,原諒他了。
也好讓他能安心赴黃泉,莫要在陰曹地府,還心懷愧疚。’”
洪小寶聽聞此言,如遭雷擊,良久,才回過神來:
“頑寶!這世上,唯有父親這般喚我。只因我自幼頑皮搗蛋、貪玩厭學。
便半是親暱、半是無奈地稱我頑寶,難道……果然是他嗎?
我屢屢闖禍,或在市井與人爭強鬥勝,或於街巷貪玩誤事。
父親總是一臉慈愛,好言相勸,從未疾言厲色。
可我卻渾然不覺,反倒變本加厲,我在賭坊越陷越深,被賭博惡習迷了心竅。
心中只剩牌九骰子,將親情拋諸腦後,所作所為,真是忘恩負義、大逆不道。
直至那一天,我輸得一乾二淨,聽說父親發了一筆橫財,便向他伸手索要賭資。
父親痛心疾首,怒我不爭,言辭斥責,我竟喪心病狂,衝動之下,失手釀成大禍。
如今,風依舊,景如舊,父親卻已天人永隔,再沒有人喚我頑寶了!
洪小寶猛地抬起頭,望著天空,淚如雨下,仰天悲嘆:
“父親,孩兒知錯了!悔不當初啊!若上蒼垂憐,給孩兒再世為人的機會。
孩兒定當洗心革面、重新做人,恪守孝道,以贖今日彌天罪孽!”
他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,額頭磕破,鮮血汩汩。
凌虛離開刑場,行至東市,周遭人聲鼎沸,商販吆喝、百姓熙攘。
他看到唐小婉迎面走來:“凌虛,你可是從西北角的狗脊嶺而來?瞧你這神色,莫不是剛去看了斬刑?”
凌虛微微點頭:“你怎麼這麼早,便來了東市?”
唐小婉面露淺笑:“今日有位故交好友,一朝高中,獨佔鰲頭,成了狀元郎,我自是要來迎接他。”
只聽得遠處鑼鼓喧天,鞭炮齊鳴,狀元郎李修元,身著鮮豔紅袍,頭戴璀璨金花。
在眾人前呼後擁下跨馬而來,沿途百姓歡呼雀躍。
唐小婉撥開人群,眼含笑意,喊道:“李修元!”
李修元翻身下馬,快步走向唐小婉,雙手抱拳,長揖到地:
“唐小姐,那日在吟風樓中,我突逢家中變故,心緒大亂,險些誤了殿試。
幸得小姐輕言細語、娓娓撫慰,令我重拾鬥志,方能於殿試中一舉奪魁。
可惜這世道,女子無法參加科舉,以唐姑娘的滿腹才情,若能同場選拔,必能技壓群雄,高中女狀元!”
唐小婉臉頰微微泛紅:“李公子莫要取笑我了,聽聞公子高中,我是特意前來,向公子道喜的。”
李修元微微仰頭,望向遠處家門方向,面露急切,拱手說道:
“唐小姐,今日家中兄長尚在憂心,我需速速回去,也好讓他一解愁腸,開懷一二。
便先行告辭了,改日定當登門拜訪,再謝小姐恩情。”
唐小婉微微欠身:“李公子先忙吧。”
待李修元策馬遠去,唐小婉回首間,瞥見一旁的凌虛雙眉緊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