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,圍觀的人群就像一片密集的沙丁魚群,大家你挨我、我擠你地站在坑邊,大多都聽見了那由遠及近、疾馳而來的車聲,這聲音是一陣救命的號角,讓眾人都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。
或許也正是這份鬆懈,人群中一個冒失的傢伙,就好似隔著柵欄許久終於盼到主人來到的泰迪一般,興奮勁兒一下子就上來了。
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仍在緩慢前進的老虎身上,那眼神裡滿是一種莫名的衝動,心頭一熱,想都沒想,便將手中攥得皺巴巴的礦泉水瓶子高高舉起,對準坑底的老虎用力扔了過去。
剎那間,寂靜的坑底在這突如其來的 “襲擊” 下,響起了水花振動的清脆之聲。只不過,他這臨時起意的一扔,準頭實在是不怎麼樣,亦或者說,他那細瘦的胳膊本就沒多少力氣,礦泉水瓶在空中劃過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線後,只 “啪嗒” 一聲,落在了老虎的前方,濺起一小簇水花。
而他手中的礦泉水瓶在剛進入坑洞上方的那一剎那,或許老虎憑藉著敏銳的感官,已經觀察到了這件掉落物。
它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,眼中透著一股冷漠與不屑,顯然並不在意。以老虎的捕獵經驗和對周圍環境的洞察,它應該早已預料到了礦泉水瓶的落點,根本沒把這當作一回事。
可一直蹲在坑底角落裡,始終像根繃緊的弓弦般的王林,卻被這一突然掉落的水瓶狠狠影響了。
他過於緊繃的神經,讓他在那一瞬間根本沒看清掉落的究竟是什麼,只覺得頭頂有不明物體呼嘯而過,隨後 “撲通” 一聲巨響在耳邊炸開。而這,正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,瞬間衝破了他心理防線的最後一道口子,恐懼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,他再也忍不住,大聲哭了起來。
“唔~媽媽?~~ 媽媽?~~~~”
王林那帶著哭腔的呼喊聲,在坑洞裡不斷迴盪,透著無盡的無助與絕望。
在王林母親身邊的工作人員,是個經驗豐富、眼神犀利的中年人。
他在看到水瓶被人莽撞地扔入坑底的那一幕之時,頓時怒不可遏,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,漲紅著臉向著周邊大聲喊道:“tm 是誰扔的?!真以為老虎和那些溫順的豬牛羊一樣,挨砸受痛就會乖乖跑開啊,越痛它只會越激發獸性!要是把老虎惹怒了,這一坑的人可都得遭殃!”
工作人員的聲音帶著滿滿的憤怒與焦急,在空氣中嗡嗡作響,震得周圍人耳朵生疼。
工作人員話音剛落,身處王林上方的他,便聽見了下方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。
還未待他多想,王林哭喊時,那聲線中的無助,不止周遭的人群能深切感受到,作為對獵物情緒最為敏感的老虎,自然更是精準地捕捉到了。
它感受到了面前這個弱小人類所散發出的極致恐懼與害怕,這股情緒就像一把火,瞬間點燃了它體內最原始的獸性。
‘吼~~~’
一道低沉、充滿威懾力的悶吼自它帶著獠牙的血盆大口中傳出,老虎捕兔,亦用全力,此刻它彷彿看到了絕佳的進攻時機。
它開始加速,強壯而有力的四肢猛地發力,每一步踩在水坑之上,都傳盪出陣陣如密集鼓點般的節奏之聲,一下又一下,重重地敲打在圍觀所有人的心間。雖然那個扔礦泉水瓶的人初衷是好的,想要嚇退老虎,可很多時候,人們自以為的善意,卻在不經意間成了傷害他人的匕首。故此,如何恰當地幫助他人,在危急時刻伸出援手,真的是一門需要好好鑽研的學問。
此時的王林母親,就像一隻護犢心切卻被禁錮住利爪的母獸,聽著孩子那悽慘的哭喊,聲聲都如銳利的鋼針直刺她的心窩;看著那兇猛的老虎如離弦之箭般前衝,目眥欲裂,眼眶彷彿都要被掙裂開來,眼珠子像是要迸射而出。
她的雙手在空中無助地揮舞,想要衝破眼前這層可怕的阻隔,衝到孩子身邊,可身體卻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的空殼,綿軟地靠在一旁。
腎上腺素在這極度危急的時刻急劇飆升,卻也無法瞬間賦予她超人的力量,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陷入絕境,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她心上割一刀。
坑洞上的人群,仿若一群受驚的鳥雀,慌亂地嘰嘰喳喳卻又無計可施。
其中部分人實在不忍直視這即將發生的慘狀,已經緊緊閉上了雙眼,他們的雙手或是捂住眼睛,或是攥緊衣角,指關節都因用力而泛白,身體也止不住地微微顫抖,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將自己與眼前的血腥場景隔絕開來。
直面猛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