弄清楚。可是環境不允許,通訊不可能,唯一的辦法,就是等整訓結束後返回去!
敵人清剿了之、清邊緣地區,馬不停蹄地轉向山區掃蕩了。不能讓敵人痛快地去掃蕩山區,要揍他的脊樑,扯他的後腿;要在平原出擊,搞他個首尾不能相顧;要配合山區的反掃蕩,給他個腹背夾擊。
在1944年最末月份的一個風吹雪撒的夜裡,作為先遣部隊的武工隊,像鷹似的從分割槽飛了回來。魏強他們和隊長楊子曾分了手,決定第一夜就住在西王莊。
魏強他們對西王莊,就像自己的家一樣熟悉。他們黑夜閉上眼睛進村,只要摸到門就知是誰家。今天,一接近村邊,深深感到這村的變化太大了,給人一種憂傷、鬱悶的感覺。以往場裡的那些密匝匝的秫秸碼、乾草垛,現在不見了,處處都是空蕩蕩的。他們剛走進村,一種沉悶、陌生的氣氛朝他們襲來:左看,左邊的大門被摘掉,一個沒齒的破耙堵擋著;右瞅,右邊的房子掀了頂,只剩下個空殼殼。到處是磚頭瓦塊,到處是破爛不堪。“這村難道遭受了意外的災害?要不,為什麼出現了一片悽慘、荒涼的劫後景象?”魏強推測著繼續朝前走,他恨不得一下走進他的老房東——趙河套家問個究竟。
河套大娘隔窗聽清是魏強的語音,沒顧得繫好衣服鈕釦,緊忙開開二門迎出來。在漆黑的夜裡,她像熟悉她家的寶生那樣,一眼就看準了魏強,話沒說出口,身子撲過去,熱淚跟著湧出了眼眶,一直流過了兩腮,滴在魏強的衣襟上。她肩頭抖動,哽哽咽咽地哭泣著,好像憋悶已久的痛苦,只有在今天,在看到魏強他們,才能一下子傾倒出來。
從大娘過於激動的表情上看,她是積鬱了天大的委屈,忍受了難訴的痛苦。什麼痛苦和委屈?魏強眼下是不知道的。他攙住大娘低聲地解勸著:“大娘,有話到屋裡去說!”隨著,自己的鼻子一酸,眼圈也隨大娘的悲切而溼潤起來。
他們攙扶大娘進到以往常住的北屋東頭。賈正點著豆油燈,燈光映在大娘淚水沒擦乾淨的臉上。大娘的臉色比早先憔悴了許多,眼神也遲鈍了,額前的條條皺紋更深了。
“孩兒們哪,你們可來了!”大娘不錯眼珠地瞅著人們,眼睛裡充滿了無限的愛,語氣裡流露著一種讓人難以描繪的感情。她伸手將小禿攬到胸前,嘴唇剛一動,淚珠又滾落下來。“你們哪知道,你們和劉文彬、汪霞他倆分開的第二天早晨,鬼子就把這村包圍了。在這村,他們糟了個夠……”
趙河套大娘把當時鬼子和夜襲隊橫暴、兇殘的情況,一五一十地學說了一遍。
魏強以往就不大愛說話,眼下,他更顯得寡言少語了。悲痛,嘆惜,咒罵,仇恨,籠罩著每個隊員的心……
魏強他們返回之光邊緣區,透過好多“關係”,費了好大力量來搞劉文彬、汪霞被捕後的情報,但是,靠得住的情報,可以說一份也沒有抓到手。
想要的得不到,不要的它偏來。魏強近來聽到一些使他心碎肝裂的風聲。這風聲不是“劉文彬在城裡給老松田做事了”,就是“劉智生願意將‘縣知事’的職位讓給劉文彬”!還風言風語地聽說:“鬼子釋放了汪霞,她在城裡隱居了!她和一個什麼偽軍大官結婚了。”
殘酷環境裡的長期相處,魏強深深地瞭解他的患難朋友劉文彬和汪霞。開始聽到這些風傳,他一個也不相信。末後,他靜下心來仔細一想,又覺得無風不起浪,不由得又在另一方面為劉文彬、汪霞擔起心來。法庭同樣是戰場,而和戰場不同的是自己失去自由,完全被控制在敵人的魔掌裡。在魔窟裡去堅持鬥爭,對革命要沒有火樣的熱情,鋼樣的意志,鐵樣的信心,很容易在難以忍耐的嚴酷的刑訊威逼下,抑或是在敵人的豐厚的物質引誘下,葬送了自己。“難道這倆經過烈火考驗的、寧折不彎的共產黨員,真的變了節?”魏強掐死即將抽盡的紙菸,眼睛朝炕上攤撂的敵人報紙投了一瞥,報上“共黨區委劉文彬甘願協助皇軍剿共,婦女主任汪霞決心悔過棄暗投明”的大字標題鑽進魏強的眼裡。他很討厭地將報紙揀起,雙手使勁地揉成一團團。在團揉時,他的心裡還在批駁:“不,不會的!”
當他對自己一反問:“真的不會嗎?”真憑實據沒拿到手,又覺得自己不該那樣快地作出肯定。他隨後又默默地教訓自己:“在這種環境裡,在沒有可靠情報下,凡對被敵人捕去的人,不管是誰,都應該從發展這方面去看他,變不變?最好讓事實替他說話。這不是對同志的不信任,而是對革命、對人民負責!”
賈正像吃喜鵲蛋似的樂呵呵地跳進了屋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