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聽到那邊發生了什麼事?”魏強目光爍爍地盯著吳英民問道。
“吭,吭,聽說,吭,吭。往常都是拂曉全隊人馬包圍村,今天是晌午過了才出來,吭,吭。這次還都是帶短傢伙,穿便衣,三個一群,五個一夥,分了多少路來的。吭,吭,到了中冉、小屯裡……五六個村,淨裝問路的、串親走錯道的,吭,吭,鑽衚衕,找背旮旯的地方,不顯眼的矬房子串。吭,吭,聽說在小屯裡,碰上咱們一個同志,兩邊就打起來了。那個同志穿身棉衣裳,子彈打完了,跑又跑不動,最後跳了井!吭!吭!”
吳英民最後的幾句話,觸動了人們的心。大家不自主地同時抽搐了一下。
“敵人沒有打撈屍首,找武器?”魏強從衣著上立刻想到跳井的可能是劉太生。貼著牆壁坐著的趙慶田、賈正、李東山……都像讓針紮了一下似的,有的移動向前湊,有的伸長脖子;辛鳳鳴張張嘴又閉上了;劉文彬的臉色也變成了蠟黃色。
“怎麼啦?同志們?吭,吭。”吳英民看到人們不愉快的神色,心裡有點莫名其妙。和他並肩坐著的汪霞,小聲地告訴:“咱隊上有個同志到公路西邊去執行任務,至今還沒有回來。”
“他穿……”他像咳痰似地吭、吭兩聲,眼睛掃了一下瞅望他的人們。全屋的人,除了劉文彬、汪霞和自己換了季,別人都還穿著一套藍粗布、露出黑羊毛的舊棉衣,腦袋上戴著頂白氈帽頭。他明白了,吭了兩聲,接著說:“鬼子打撈不打撈屍首不知道,就聽說鬼子在小屯裡抓了好多人;還聽說敵人撿了頂白氈帽。”
“啊!撿了頂白氈帽?”人們不約而同地愣了一下,很明顯,這是劉太生的帽子,因為冀中老鄉很少戴白色氈帽的。二
在約定的地點,劉太生和聯絡人員順利地接上了頭。他把一切事情辦完,轉身揹著一層薄雲遮不住的日頭,像個平常串親訪友的人,不緊不慢地朝東北的黃莊走去。
離著立夏雖說還有十幾天,天氣卻越來越熱了。
遼闊平坦的冀中大平原上,遠近都呈現一片綠蒼蒼的顏色,真是一眼望不到邊。這青翠有活力的景色把劉太生感染了,他情不自禁地小聲哼哼起:“二月裡來好風光……”他知道自己有個健忘的毛病,腳步不停地邁動,右手常往懷裡摸,摸他那內衣口袋裡隊長給魏強的那封疊成三角形的信;有時還背誦一遍雜七爛八的事。對周圍的炮樓、據點卻不拿眼皮瞟一瞟。他坦坦然然地走著,有時一個騎車子的人兒從背後響著鈴鐺攆上來,他朝旁邊一閃,讓了過去;有時遇上汗水津津、推搡過載小車過道溝的人,他就上去搭把手幫助推。雖然這是敵人的“確保治安”區,他覺得,今天還算平靜。
快走到小屯裡,他找個叉巴道,準備繞過村去。朝北一蹅,離村半里來地,正好有條東西筆直的大道,道上還走著一個渾身是土的莊稼人。他緊走了幾步,等前面的人一扭頭,才看清這人三十來歲,於是,就很和氣地問道:“借光!大哥,這是上大冉村去的道嗎?”
那個人把腳步放慢,扭頭瞅瞅他:“是啊,你到哪去?”“我想進城,你是哪村的?”劉太生急走兩步攆得和他並了肩。
“就是這村的。聽語音你也是當地人哪?”
“是啊。我家在南鄉,唐河沿上。你做什麼活去?”劉太生就跟他閒聊起來。
“唉!我正澆著園,聽說孩子放牲口把驢放跑啦,我去找一找。你這是打哪裡來?進城幹什麼去?”他好像對劉太生的打扮感到奇怪,總是用眼角偷偷地打量他。
“家裡老孃病了,到白城、白團接先生,都出門啦。想到大冉村再碰碰。不行!就豁著個錢進城請一位。”劉太生看到老鄉的眼神有些不對,就漫天撒謊地說了一下。接著他又說:“怎麼?大哥,你看我這穿戴有點……”
“嘿嘿,沒有什麼。”
“我常春前秋後地進山趕個牲口。這穿戴還是在山裡制買的呢!只說家來換換季,沒承想老孃病了,只好再將就幾天!”“咱是老鄉,說真的,你這穿戴就是有點扎眼。哎,你常上山裡去,那邊八路多不?”莊稼人的最後一句話,說得聲很低,也很親切。
“嗯?”劉太生又打量對方一下,覺得沒什麼問題,也就順話題小聲地說:“嗬!可多著哪!一進山,咱冀中的十八團二十四團都在,淨是老鄉。”
“十八團?我兄弟還在上頭呢!你不進山啦?要去,捎個信該多好!我娘淨唸叨。他在二營六連,指導員姓曹,叫曹天池,是個細高挑,白淨子,說話山西口音。”
“沒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