習,一件不交待清楚就出漏子。”張廷玉嘆息一聲,“這都怪我過去攬事太多。我也慣了,下頭也慣了,上馬容易下馬難吶!”說著,從案上抽出一份摺子遞給傅恆,笑道:“這是延清的奏摺,專參訥親和我的,六爺你看看。”
傅恆驚異地看一眼張廷玉,開啟摺子看時,標題便十分醒目《臣劉統勳為奏上書房大臣兼軍機大臣訥親、張廷玉事》。洋洋數千言,寫得很長。看樣子乾隆已看過,還作了記號。
……大學士張廷玉曆事三朝,遭逢極盛,然晚節當慎,責備恆多。竊聞輿論,動雲“張、姚二姓佔桐城半部縉紳”。二姓本桐城巨族,其得官或自科目薦舉,或起蔭議敘,日增月益。今未能遽議裁汰,惟稍抑其遷除之路,使之戒滿引謙,即所以保全而造就之也。請自今三年內,非特旨擢用,概停升轉……
下頭還有乾隆的硃批,殷紅的字跡十分醒目:朕思張廷玉、訥親若果擅作威福,劉統勳必不敢為此奏。今既有此奏,則二臣並無聲勢能箝制僚害可知,此國家之祥也。大臣任大責重,原不能免人指摘。聞過則喜,古人所尚,若有兒微芥蒂於胸臆間,則非大臣之度矣。張廷玉、訥親今見此奏,益當自勉,至職掌太多,如有可減,候朕裁定。
傅恆將折本交還張廷玉,說道:“真沒想到,劉延清會奏您一本,而且毫無實指。無緣無故讓皇上數落一頓。”
“六爺千萬不要這樣想。”張廷玉深邃的目光盯著傅恆,說道:“劉統勳這是真正愛我,為我洗了疑慮。這人勁氣內斂、厚重有力,這一奏正顯其君子愛人以德,有古大臣標格。我心裡實在是很佩服,很感動的。”傅恆笑道:“何必要上這一奏?載到邸報上於中堂臉上總歸不好看。要是我有這些話,就來,就象現在,當面告訴你。”張廷玉一笑,說道:“江山代有才人出,各領風騷數百年。我捫心自問,從順治朝至今,熊賜履、鰲拜、索額圖、明珠、高士奇這些輔臣,或忠或奸,或擅權或超脫,誰也沒有我這樣長久的。際會風雲固然不易,退步抽身其實更難。劉統勳說的話沒有一句假,都是我想說不便說、不敢說的,怎麼能不感激他?我和鄂爾泰、李衛這些人,有這個肚量的就能全始全終。沒有這肚量,臨退吃一口狗肉也未可知——現在該輪到你們這一代出來做事了。”
傅恆原為討教差事而來,聽張廷玉這番推心置腹的話,心下倒覺感慨,因笑道:“要照張相這麼說,我也該早點預備著退步餘地了。”張廷玉呵呵笑道:“我最怕你這麼想。大丈夫正處盛壯之年,胸懷不羈之才,當立功立名於世。你現在就學我樣兒,到底也不過是個‘外戚’而已。皇上這次差你到兩江,順道巡視南方各省藩政。就我所知,開國以來象你這麼年輕就獨當一面任為欽差的,你還是第一位。這是皇上要大用你,萬萬不可自棄,早知你這麼想,劉延清的奏摺就不給你看了。”傅恆也不禁一笑,說道:“我還不到和親王那一步呢!”
和親王就是弘晝,雖說乾隆友愛他,一登極就封了“議政王”。但這位王爺從來也沒有議過“政”,每天最大的事就是玩鳥,畫鼻菸壺內畫。他畫的鼻菸壺畫比北京“煙壺劉”還要高出一籌。今年五月端午,弘晝突發奇想,對家人宣告自己“薨了”,請了幾班吹鼓手、白雲觀的道士、法華寺的和尚到王府打醮,滿院金鉑銀錠燒化起來,家人子弟一律孝布纏頭,呼天搶地地乾嚎一通。他自己卻左手執杯、右手攜壺坐在“靈”前大吃大嚼供品。為這事驚動了理藩院,寫了摺子奏到乾隆案前。乾隆說了句“老五晉人風氣不改”一笑撂開了手。張廷玉聽傅恆比出弘晝,說道:“你還是不知道五爺,五爺是聰明人。”他不想沿著這個話題說下去,又道:“六爺,你這次南方之行,萬歲已經和我說過。我原想明兒在上書房和你聊聊,想不到你先來了。你自己想這個差使怎麼辦才好!”
“我想,貢物都有成例的。內務府在南邊的幾個衙門,都是辦老了差的,不至於有什麼錯謬。”傅恆沉吟道,“皇上還沒有明旨,從太后那裡知道,還有催繳庫銀的差使。我想,今年全國普免錢糧,並沒有新交上來的銀子,皇上莫不成想澄清一下各庫的存銀底子。但劉統勳是刑部的,又叫他當副使!我有點摸不清聖意。”張廷玉邊聽邊想,說道:“我在皇上處聽說,這些都不是主差。皇上叫你們下去,為的是採風。政尚寬大的旨意去年就頒佈了,下頭官員們到底怎麼作的,業主是怎麼想的、貧民得了什麼實惠,皇上極想知道。還有,兩廣、閩、浙開銅鐵礦的,常常聚眾鬧事,動不動就叫歇業,這後頭有沒有別的文章?上次兩廣總督遞上來的片子說,民間有些地方邪教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