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床上發怔。卻見鴇母葛氏進來,便問“甚麼事?”
“裴府臺和靳鎮臺拜您來了。”葛氏見他辮子盤蜷在枕邊,曲肱而臥,上身赤裸裸一身白肉,下身只穿一條短褲,蓋著條圍腰毛巾,那活兒直撅撅挺起老高,不禁抿嘴兒一笑,一邊幫他穿衣裳,一邊浪聲低語道:“爺真好龍馬精神!我兩個丫頭都弄逃了……到我那裡直叫痛……”說著,替高恆穿褲子繫腰帶,有意無意觸碰他腰下,一邊說著,“請您看戲來的。看完戲您還回來不?”
高恆見她半老徐娘,猶自凝脂般的脖項,一抹酥胸雪自,喃呢燕語間風情可人,被她撩得動火,待她繫好腰帶,一把摟了起來,伸舌吮嘴,透手人懷摸著兩個柔潤膩滑的大奶子,口中小聲胡嘈:“……不是我龍馬精神,是你那兩個小丫頭沒經過人道。沒趣兒……我不去看戲,打發她們走了,你過來老將對臉兒三百回合……”
“戲該看爺還去看……”葛氏耐不得他口中酒臭,又不敢拂逆,由他撮弄一陣,見他還要伸手往下摸,小聲道:“看孩子們撞進來,我這媽媽什麼模樣!……有你的自然有你的,這麼大的愛巴物兒我也想嚐嚐呢!”
高恆這才放手,出門到客廳前振振衣,咳嗽一聲,跨步進來,見裴興仁靳文魁已起身相迎,笑著埋怨道:“你兩個王八蛋,還有夏正雲小畜牲灌得我好!你們逃席各自回家,把我撂這裡發昏吐酒。坐、坐嘛……這回子不坐衙,又有什麼事?”靳文魁因將包永強請看戲的事說了,又道:“雙慶部的班子,真正的徽班頭牌!魏長生演柳夢梅,杜麗娘本地薛白娘子客串,要不是您,包老闆下不了這個血本,一場包銀就是五千!”高恆聽得頭搖得撥浪鼓似的,笑道:“今天春香樓吃酒,御史們知道了個知怎麼嚼舌呢!今兒一場戲,明兒一會文,我還有正經差使呢——咱們是朝廷大臣,我來巡視鹽務,還要看行宮驛站修繕,說句官話,光是遊冶玩樂,對不起朝廷百姓不是?那邊還住著個老公兒太監,也要維持維持,他愛鬧小性兒,今晚我去拜會他。”想了想,又補了一句,“想高興,完事了你們到驛站,叫葛氏帶幾個人清唱。我只犯酒,再投一投就怕好些。”
“魏長生的戲你不看?就是薛白娘子,不是徽班三慶班,別想教她客串!”裴興仁似乎難以置信地看著高恆,“老莊親王來揚州,為看他們的玩意兒,整整多留了三天吶!卜太監那邊自然也要下帖子請的。他要去,就好兒戲園子裡廝見;他要不去,也怪不到我們頭上啊!”
高恆被他們一遞一句說得興頭起來,笑道:“怪道的北京紅果園西北建的大戲園子叫‘三慶園’,又是莊親王寫的招牌,原來有這個緣故?”“是了!”靳文魁一拍腿說道:“三慶堂頭牌就是魏長生的雙慶部;排下去是陳漢碧的宜慶部;還有個革慶部——排完三慶,然後才輪到四徽班呢!咱們沾光兒了是薛白娘子是揚州人,是魏老闆的姨媽,同師學藝,洗手來維揚專辦梨園教習的。正經唱紅了的小玉兒,還不及她一二分呢!你聽她這段子《醉扶歸》——”靳文魁中了瘋魔似的手舞足蹈,隊椅上婷婷而起,輕拂“水袖”,清了清嗓子,逼著音唱道: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兒茜,豔晶晶花簪八寶填,可知我一生兒愛好是天然?恰三春好處無人見,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,則怕的羞花閉月花愁顫……
他是個羅鍋兒矮個子,黑得驢糞蛋樣的臉上一臉麻子,顴骨上還貼著一帖銅錢大的狗皮膏藥,當地就那麼舒指伸腿扭怩作態地盼“杜麗娘”嫣然一笑間令人渾身起慄。幾個婊子隔紗屏瞧著,格兒格兒笑得前仰後合。高恆也伏在案上笑得捶胸打背:“真個唐突西施刻畫無鹽!成了成了,我去還不成麼?”
“給爺備轎!”裴興仁笑著起身,說道:“仔細這位羅剎鬼演杜麗娘,唬得人夜裡作惡夢!——你們也都跟著到眾樂園,場子我們包了。戲完了搓雀兒牌,你們助興!”
二十四 齷齪吏獻寵攀冰山 愚國舅縱淫眾樂園
眾樂園離著春香樓大約也就裡許來地。迎駕橋雖然不是維揚最繁華的所在,但因地近瓜洲渡,碼頭林立,商賈雲集,一街兩行三十六行俱全,衙上人煙湊輻,水巷櫓船相銜,也實甚熱鬧。三乘官轎打前,後邊跟著兩個騾車,坐滿了粉頭歌女,嘻嘻哈哈招搖過市徑奔戲園,所過之處,市人側身避道側目而視,車轎過去一片啐聲。高恆是聽不見,裴靳二人是聽慣了,都沒有計較。一時來到園門口,高恆下轎看時,卻和北京戲園格式兒相去不遠,一道廣亮門兩邊都開著店鋪,全都是賣點心小吃瓜子糖果扇子茶具之類物件,供戲客隨意方便的。座地半畝方圓,也不甚高大,卻是裝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