滿口裡子曰詩云地斯文,一沾女人身子就變了‘斯武’了。”高恆包著眼嬉笑,腳下一個一個做光,接著說道,“甲乙二位遊擊將軍爭執不下,乘著酒興商計,半夜子時二人同時出來‘解手’,然後掉換回房,事畢叫各自妻子品評二人能耐。
“誰知甲遊擊卻是個懼內的,嘴上說得響,其實是銀樣蠟槍頭。他夫人有個點燈睡覺的癖性,因就沒敢熄亮兒。乙遊擊膽小,隔窗看看,燈亮著,不敢進去;趴門縫兒瞧瞧,甲夫人翻身咕噥著說話,更不敢進去。轉悠了半個時辰,始終沒敢下手。甲遊擊已是得勝回朝,說‘我已經完事兒,你呢?’乙說‘你等著,我這就進去’。甲說,‘幹這種事哪有叫我”等著“的道理?’……
“兩個人在門外頭你言我語爭執。不防甲夫人一翻身跳了出來,伶伶丁丁提著個門栓,沒頭沒臉就是個打,甲被攔屁股打個馬爬,乙將軍頭上鼓這麼大個包——”高恆手比了雞蛋大個半圓,呵呵笑著道,“兩個將軍被打得抱頭鼠竄,那女人兀自‘天殺的,挨刀鬼’呼天喊地追打。乙夫人這時也知道吃了虧,率著三個姨太太出陣,甲的三房姨太太也出來助打太平拳,八個女的對打,又打兩個遊擊,竟是一團混戰!——那是大營,駐著幾千兵。巡哨的還以為來了盜賊,篩起鑼吹起號,頓時滿營沸水開鍋價熱鬧起來……半夜三更的,一直驚動到總督衙門金制臺那裡。金鉷趕來,一群女人兩個落魄將軍,哭的哭,號的號,叫撞天屈,罵‘炮崩挨鳥銃’的,揉屁股摸頭的,活似一群妖精亂吼亂叫……”
說到這裡,三個女人已笑得前仰後合。阿紅上氣不接下氣,問道:“制臺爺怎麼給他們和息的?”高恆笑道:“金鉷劈臉一人一耳光,罵著說,‘這是軍營麼?——你們兩個到夫子廟賣三天雜燴湯!’”
眾人越發大笑,高恆竟起身來,摟了這個親那個,在屋裡追逐嬉戲。見雲碧要逃,一手扯了過來,口裡叫著“都是我的小親乖乖兒——一個也不要走……都教你們快心暢意……”
“高爺是要和我們一鍋雜燴湯了!”阿紅姑娘卻是毫不做作,一邊說“不信我們三個對付不了你”一邊過來幫著高恆給雲碧解衣,又自家脫了。薛白娘子也脫得一身白肉縷絲不掛撲了上來。煌煌燈燭之下,四個男女赤條條滾在炕上,腿夾口吮手亂撫,淫喋浪語也不知是怎樣說話……此地巷深夜暗,此時雲遮殘月,正是鐘漏將歇辰光。只有偶爾幾聲犬吠,更聲“邦邦邦——託!”枯燥單調裡帶著幾分淒涼地響……
二十五 訪民風微服下江南 感吏治書房說冠狗
內廷發出明詔,乾隆皇帝訂於七月二十六日自北京啟程,八月初八辰時正牌抵達南京。明詔因用的是尋常驛站傳送。八月初三才送到兩江總督衙門。尹繼善是“兼理”兩江衙門事,金鉷是留任交卸的總督。廷諭抵達,二人正在會議駐寧的京師隸屬衙門和江南浙江兩省三司堂官,還有武職遊擊以上將領,佈置蘇、杭、寧、揚、海寧、湖州等處行宮關防。見火漆通封書簡上貼著明黃標籤,二人便忙站起身。尹繼善道:“議得差不多了,佈防調動由杭州將軍隨赫統籌。除了原來安排聽延清中堂調遣的,都要聽令。調動移防一律要在夜間,聲勢越小越好。城市各政府衙門在城區關防一律便衣,明松暗緊是宗旨。官府除了在望江亭渡口搭三座松柏萬年壽彩坊,其餘一概不設。民間自願搭綵棚迎駕的不禁。迎駕的事一要莊重禮隆,二是不擾民。就是這樣——金制臺還有什麼補議的沒有?”
“我說兩條。”金鉷已得著出任兩廣總督的票擬,心頭高興,雙手據案板著臉說道,“兩江總督衙門現在沒有實任總督,但尹元長劉延清兩位軍機大臣就在這裡坐鎮,我沒走前也要負責,誰敢怠忽玩職,不遵憲命——”他掃視著眾人,“我王命旗牌在手,一定軍法從事。二是要賑貧,各地府縣令守親自登門,曉諭田主業主,一律不準奪佃辭工。萬壽萬年的月餅要加緊製作,所有貧民乞丐中秋都要分發。五十歲以上的老人每人陳酒兩瓶、肉兩斤也要從速準備,各縣至少設兩處粥棚舍飯賑貧——我們要派人逐縣查實——聽明白了?!”
議事廳在座所有官員一齊起立,上百號人齊聲轟鳴應答“扎!”紛紛按班就序躬身卻步肅然而出。
尹繼善和金鉷不離公座,就地拆看了廷諭。尹繼善笑道:“皇上總算如願以償。幾年都說要來,只聽樓梯響,不見人下來。走,見見延清去!”金鉷也是一笑,說道:“辦完這事我回廣州,你去西安再回南京,我們兩個竟是難兄難弟來回換位置!”說著二人聯袂而出,卻見袁枚帶兩個衙役抬著一個箱子站在議事廳門口等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