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爹爹你這是甚字據?聽了半天咱以為是在聽那後爹後母的字據,又想是在聽別家的事情一般,你還是咱親爹哩,咱那妹子是嫁出去的人,你把這潑天的家業交與一個外姓人,不是便宜了那姓鄧的了哩,這家以後怕不是姓金,要姓鄧,你老是說咱與哥兒敗家,她一個婦人能當得起這大家來?那古今的三娘子不是那般好當的,這事鬧著縣太爺哪裡去,縣太爺也是不依的,二兒媳婦周氏道:又當家,又得這富貴,本來的窮素人家的漢子忽然的了這飛來的財富,如是俺也定是要哭個不停的,做成這淚人樣子與誰看?定要告官,這古來沒有嫁出去的女子又回來當家之事,楊氏勸都勸不住,金鄉宦道;咱沒時日與你們在這裡拉扯,誰不允,立馬滾出金家大門,說著喚了家人福子過來,那福子人高馬大,與金鄉宦上下進退,金鄉宦道;福子你是這金家的管家,如是這金家上下有誰膽敢不依你金奶奶,與我亂棍哄將出去,特備是這兩個不孝子,福子道:回老爺,是!叫了幾個下人要來驅趕那幾個人,大兒子見自己的爹爹動了真格,連說咱們依了就是,沒得一大家人,都是妹子勞碌,咱們幾個人撿現成的不好哩,咱只要不分家這金家的甚東西都還是俺們能享受的哩,咱最是不喜操那當家的心,叫妹子做主也行,只是咱還是要洗好穿好,當著咱爹的面你可要答應咱,金鄉宦道:只要你兩兄弟夥同你媳婦子不作怪,金家的產業夠你們吃少頑好幾輩子的。
現在只是咱內裡爭鬥,自己不包成一團,叫那外人進不來,這蕭薔之禍古今皆有,若是自己家人不結了繩子,那外人一來把咱金家嚯嚯的完,叫你兩兄弟當那花子去,可知厲害?如是你們都同意,在這紙上按上自己的指頭印兒,幾個人連同金氏,鄧祁生在那紙上都戳上的自己的印子,金鄉宦把紙與趙黃爺一份,自己的那一份交給她閨女金氏保管,說道:今日趙黃爺在此,如以後有誰敢犯,立馬告知趙黃爺在京裡做官的大兒,要你一個個不得安生,幾個人只得為命的點了點頭,打發了的一干人等留下楊氏,鄧祁生,金氏,趙黃爺,金鄉宦道:我兒你才當這家,該狠時定的狠,不能縱任了那幾個的性,治的他們服你才行,金氏道:女兒緊記,金鄉宦道;你大哥是個無腦子的人,只要有口好吃好喝他不會與你計較甚多,不可委屈了他,我兒呀,金氏道:爹爹放心,以後咱定會對咱哥兒始終如一,金鄉宦道;就是你二哥平日鬼點子要多些,人也沒個正形,不怪劉家兒郎要叫他們膿皰哩,加之她媳婦子的挑撥,糊弄的要叫你大哥做些違心的事情,不要與他們計較太多,始終是你的哥兒,把他兩團結起來,不讓劉家的來侵佔咱金家,我兒啊,你肩上的單子本是男子該擔的,要你一個女子爹知道對不住你,可咱生不出那有責任的男子,委屈我兒了,說著自己也哭了,金氏道:爹爹快別這樣,女兒好心不忍,兩父女抱頭哭起來,金氏道:爹爹放心女兒此生定不讓咱金家沒落,金鄉宦與趙黃爺道:趙兄咱第一次求你,定要顧看咱閨女,趙黃爺道:你放心哩,此後你閨女咱只當自己閨女對待。
金鄉宦點了點頭道;說了這會子肚裡惦記那黏米糰子,我兒拿來與為父吃上幾口,金氏端起那碗黏米做的糰子,芝麻餡兒從薄皮的糰子中溢位來,隨著嫋嫋而上的細煙,傳入金氏的鼻息裡,金氏聞著芝麻與黏米的清香,混著淚水流進了那碗黏米糰子裡,她知道平日寵愛她的爹爹,吃了這碗黏米丸子定是與她永遠分離,與金鄉宦道;爹爹咱先不吃,睡會子在吃哩,金鄉宦道;我兒不吃這口,爹爹不好嚥氣,趙黃爺聽了,哭的抽抽的,楊氏,鄧祁生都是眼淚汪汪的,金氏道:爹爹咱餵你,金鄉宦道:我兒小時沒少爹爹與你餵飯吃,今日就讓我兒,與咱喂喂,金氏從碗裡用勺子挖了一個黏米丸子,送入金鄉宦口內,金鄉宦一連把那一碗的丸子吃了個乾淨,自己背靠著軟枕,把頭往下一垂,外面巡更人打了子時的梆子,金鄉宦斷了氣了,金氏搖了金鄉宦的身子一下,就像堆軟泥一般,順著軟枕就滑落在金氏懷裡了,眼淚掉多了,金鄉宦斷氣的時候,那金氏與楊氏卻連一滴淚水兒都流不出來了,楊氏在那裡乾嚎,金氏則是不出聲。
接下的事情就是為金鄉宦做法事,穿壽衣,等等這裡不在一一提及,第二日通知了那日來的眾人,與劉知縣一家,好好的事情忽然變作白事,門前的紅綠扯下換車白綾白布,大紅的喜慶對聯換成黃底黑字的喪聯,可見這人生無定,事事空忙做蜉蝣!
劉樂天與劉知縣傳了哀服,不免的去靈堂嚎叫了幾聲,劉知縣還擠了幾滴眼淚出來,做樣子與眾人看,劉樂天連樣子都做不出來,在堂上只是作了三個揖,面前的跪蒲團硬是裝作看不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