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攸寧,坐下來,我和你說件事兒。”劉姨讓譚攸寧坐到對面,“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真相嗎?我這就告訴你。”
她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的譚德,見他沒有反對,繼續說道,“李季安全家死於荊江大水,荊江大水是當時的荊王藉助梅雨水汛認為造成的。你的父親譚德,親自帶隊開啟了荊江上游的十二道閘門,並封鎖了荊城北面的交通要道。荊王扒開了荊城外圍二十餘里大堤,引水灌城,並堵死了東西南三面通道。”
劉姨看著驚呆了的譚攸寧,“荊王和你父親聯手做局,所以荊王夷三族之後,你父親和李季安就是滅門之仇,至死方休。”
譚攸寧哆哆嗦嗦地問,“父、父親,你為什麼……”
“近幾年你大有長進,我就告訴你。因為當時荊王已有反意,宋建業為徹底拔除這個隱患,讓我暗中促成荊王和草原十八部結盟,下定謀反的決心。我這麼做,只是向荊王和圖漫單于納投名狀而已。”
“也就是說,父親是先皇的黑手套。”譚攸寧立刻反應過來。
“不錯。”譚德滿意於兒子的表現,“若不是我暗中助力,荊王不會那麼快謀反,草原十八部也不會那麼快南下。”
“可是父親,三十餘萬百姓死於荊江大水,京都城破之後近百萬人被草原屠戮,南北兩戰爆發之後還有數百萬士卒百姓死於戰亂,近千萬人背井離鄉、流離失所,這樣的罪名、這樣的罪孽,你怎麼背得起?你就不怕宋建業為洗白自己,將你推出來頂罪?”
“那我就告訴你,我幫助宋建業剷除了南北邊患,平定荊王南境叛軍四十餘萬,擊殺草原二十騎兵,重創草原諸部,萬成就千秋功業,你說是罪孽嗎?至於死了多少人,即使我萬般不願,那也是沒辦法的事。而且這一切都是宋建業的意思,我不做,他換個人不就行了?換做其他人,死的會更多。一串數字而已。至於你說的,宋建業會不會殺人滅口、兔死狗烹,我當然怕,所以,我留了後手。”
“後手?”
“第一,荊城百姓真正死於洪水的不多,大多精壯死於察布的攝魂術;後來又秘密送往漠北一萬童男童女,大概是為了獻祭或某種邪術。第二,荊王被夷三族,我留了活口。”
每一個字都震得譚攸寧頭皮發麻,顫聲問,“是誰?”
譚德看了一眼劉姨。
劉姨接話道,“我,當時在荊王那裡還沒有名分,但我腹中有他的骨肉。”
五雷轟頂,譚攸寧指著劉姨,半天說不出話。
“荊王府流散的心腹得力之人,漸漸歸於我門下,散佈於邊軍之中。若是日後宋澤浩要對我動手,這二十萬邊軍和草原十八部的數十萬騎兵,就是捅進他心臟的兩把刀子。”
譚德看著臉色蒼白的兒子,有些心疼,不過他的語氣反而更重,“打鐵還需自身硬!這句話什麼時候都說得通。想要不成為皇室砧板上的魚肉,自身強大才是唯一的答案。你去淬劍閣要努力學習,成為世間最強大的劍修;我潛心經營北境,成為夏唐權勢最大的將軍,成為事實上的北境之主!唯有如此,才能在這人吃人的時代立穩腳跟!”
書房死一般的寂靜。燭火燦然,引得窗外飛蛾一頭又一頭撞在紗窗上,發出啪啪啪的聲音。
過了許久,譚攸寧的呼吸逐漸平穩。他望著劉姨,坐正了身體,“荊王的遺腹子是誰?”
“現在還不能告訴你。”
“是不是譚攸興?”
“不是。”
聽到答案,譚攸寧鬆了一口氣。“師尊邀請您過去小酌幾杯。”
譚德點點頭,對劉姨道,“我保你母子平安富貴,你幫我招攬荊王舊部干將,是你情我願的公平交易。只要這座將軍府在,你就儘可放心住在這裡。”
劉姨點點頭。
父子倆並肩行走,譚德扭頭看了看兒子單薄的肩膀。
譚攸興笑了,“父親是擔心我擔不起這副擔子嗎?”
譚德笑了笑,“知子莫若父,我知道你可以的。”
星光點點,照耀著晦暗的將軍府;微風拂過樹枝,發出嗚嗚的嗚咽聲。譚攸寧回頭看了一眼,依稀可見他眼裡的血絲。
他拔出劍,隨風而動,刺向樹下的草叢。
一團黑雲騰起,避開了這一劍,躍上樹梢。譚攸興看清了對方身影,緊追不捨,也跟著跳上了樹枝,再度出劍刺向對方胸膛。
來人沒有還手,雙腿一蹬,樹枝彎曲,彈射而出。待譚攸興追上屋脊,黑衣人四下已無蹤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