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另一些家庭,雖然有人倖存,但親人卻已陰陽相隔。他們站在廢墟之上,淚水與雨水交織,哭喊聲與風聲共鳴,形成了一曲人間最悲涼的交響樂。
倖存下來的百姓,不得不依靠殘存的樹根、野菜充飢,甚至有人開始食用洪水衝來的動物屍體,這無疑加劇了疾病的傳播。傷寒、痢疾等傳染病迅速蔓延開來,即將形成瘟疫。
荊城中設有粥棚八處,每處架鍋十口,每鍋下米五斤,熬粥一百五十斤。粥棚每日開放,早上四處,晚上四處,一日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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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人每次只允許打一碗。
糧倉基本被毀,救援的官兵還在路上。
有民間自發組織的隊伍,在廢墟中翻找食物,甚至冒險進入洪水退去後的泥潭,尋找可能存在的魚蝦。集中起來一點點少得可憐的食物,儘量分配給老人和孩子。
淨巖禪師扔掉了手中的禪杖,開始治病救人。
天璣和尚跑遍荊城內外,蒐羅所有能用的草藥,架鍋熬藥。
夜幕降臨,筋疲力盡的淨巖禪師靠在一塊石頭上,陷入了深深的思緒中。
“師父,城內又有怨魂夜哭,要不要去超度?”
淨巖禪師搖了搖頭。
天璣和尚大為意外,驚愕地問,“為什麼不去呀,師父?我們這次就是來超度這些鬼魂的。”
“你看看,”淨巖禪師指著四周的百姓,“今晚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,新添多少鬼魂,渡不完的。”
“地獄不空,誓不輪迴。能渡多少是多少,我想去。”
淨巖禪師慈祥地望著這個孩子,“錯了,痴兒。渡不盡可憐眾生,如何能渡空地獄惡鬼?”
天璣的悟性並不差,知道師父在說什麼,可他還是想去。
淨巖摸了摸他光溜溜的頭皮,“也許山中修行,本就是錯的。渡盡荊江百鬼,救不了勞苦眾生。我一生修行,可能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。”
“師父?”
“算了,想去就去吧。為師老了,做不了那麼多了。”
天璣行了一禮,轉身離開。
看著天璣單薄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,淨巖禪師也起身,顫巍巍地來到荊江大堤,看著滾滾江水,沉默不語。
遠處的雷鳴不斷,閃電劃破長空。
百姓想活下來,就這麼難嗎?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。
淨巖沿著大堤,逐漸離開荊城。他要往更南的地方去,去看看那裡的寺廟和百姓。
天璣留在荊城,他境界已高,菩薩境下,可以獨自完成超度。
春雨綿綿,加重了當地百姓的苦難。
淨巖一路南行,沿途化齋、治病,也會在某個寺廟掛單,宣講佛經。
人間多有悲歡離合,很難靜心修佛。
他突然不在乎了。
有人在他面前殺豬屠狗、汙言穢語,他也不在乎了。
有人在他面前打情罵俏、你儂我儂,他也不在乎了。
他只是盡力幫助自己遇到的每一個需要幫助的普通人,甚至會忙得誦唸佛經。
因為他發現,修行和修心是兩回事。從現在起,他要修心。
隨著時間的推移,他的僧衣已經殘破,禪杖也不知遺落在何方。但追隨他的信眾卻越來越多,哪怕他已經再三表示不會再次收徒。
他沒有要求信眾給他供奉,每日依舊親自化齋。若是有過於奢華的廟宇,他也不願踏進一步。
“信佛就是修心,不需要香火。”這是他經常對信徒唸叨的一句話,用以自省。
:()霜華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