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延年沒有再說什麼。
他對於單——不,應該說是整個匈奴——沒什麼期望,想去單于庭只是想找張騫當入塞通行證,再加上於單誠意拳拳,難以拒絕,不得不暫時將就一下。
身為左賢王,能如此禮賢下士,的確不容易。
換做前世,別說堂堂左賢王了,一個屁大的幹部都用鼻孔看人。
人心都是肉做的,他也不能一點面子不給。
他對於單最不滿的,就是於單對儒家過於美好的濾鏡。
在草原上推行仁義,這是多天真的人才會有的想法?
所以,勸於單強硬起來,是他留在於單身邊的底線。
如果於單真能像冒頓一樣,統一草原,做個雄主,他倒不介意為於單效力。
勸於單能和漢朝和平相處就是了,反正他也喜歡儒家,崇尚仁義。
否則別說效力,做朋友都不可能。
現在於單部分接受了他的建議,也就有了繼續合作的基礎。
具體怎麼做,還得慢慢來,不能急。
兩人初步達成一致,話題就變得輕鬆起來。
於單笑道:“聽段生說,你的武藝是天人之道,能否為我解說一二?”
“當然可以。”趙延年雙腿分開,曲膝下蹲,雙手抱圓於胸前。“左賢王看我的兩手之間,是虛是實?”
“空無一物,當然是虛的。”
“沒錯,這就是與天地相通的通道。天地人為三才,天在上,地在下,人居中……”
趙延年侃侃而談。
這些都是當年師傅說過的玄理,其實沒什麼用,正好拿來唬左賢王。
反正他受段生影響,對天人感應那些玄而又玄的東西信以為真。
真正的站樁是傳統經驗與生理科學、運動科學結合的實踐總結,這是不能講的。
果不其然,左賢王聽得興高采烈,讚不絕口。
“沒想到這看似簡單的動作背後,還有這麼多玄妙的道理。難道你武藝通神。”
“通神不敢當,只是比普通人強一點罷了。”趙延年收起了姿勢,謙虛道:“天道玄遠,就算練一輩子,也未必能真正得道。我能做的,就是不斷精進。為此,不得不拋棄一些普通人的愛好。”
於單哈哈大笑,理解地點點頭。“有得必有失,情有可原。”
說完,他又嘆了一口氣。“可惜,我生為攣鞮氏子孫,肩負匈奴興亡的重任,不得不勉強自己做這些俗事。趙君,我真的有些羨慕你呢,可以心無旁騖的追尋大道。”
“哪裡,哪裡。”趙延年的老臉發燙,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。
他說得這麼玄乎,只是不想於單追問太多,不要安排太多的差事,耽誤他的正事。
哪知道會惹出於單的田園之思。
說起來,人也真是賤。
貧賤的想富貴,富貴的又想平平淡淡,都是求而不得,自尋煩惱。
正說著閒話,對面的山坡上響起了號角聲。
右大將撤兵了。
趙延年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。
本想讓匈奴人自相殘殺,讓右賢王今年冬天無力入侵,結果不盡如人意。
河南地的漢軍將士只能自求多福了。
希望右大將這條瘋狗能繼續瘋下去,最好讓右部匈奴內戰。
“你覺得遺憾?”於單忽然問道。
趙延年一驚,思索片刻,說道:“是有些遺憾。右大將對左賢王無禮,我本有機會殺了他,卻沒能成功,愧對左賢王。”
於單臉色有點陰,半晌才說道:“春秋曰:九世猶可以復仇乎?雖百世可也。這個仇,遲早要報的。”
趙延年放心了。
有仇必報,這才像個男子漢。
——
於單又等了一晚,直到確認右大將的確撤走了,方圓數十里之內都沒有敵人,這才起程。
出乎趙延年意料,於單並不急著趕路,每天就是四五十里路,和郊遊差不多。
每天都有遊騎來往,不斷的傳來各方面的訊息。
趙延年雖然是客卿,可以隨時見到於單,卻不關心這些事。
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外人,關心這些沒有意義。
有這時間,不如站樁練武。
尤其是矛法。
經過反覆考慮後,他取消了將短刀當槍頭用的計劃。
這個時代的鍊鐵技術有限,造不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