嬴野的話語飄蕩在這院落外,落在眾人的耳中,彷彿是如同春風一樣吹拂在他們的心靈上,但嬴野所說出來的話卻一點都不“溫和”,反而如同洪鐘大呂一般,將他們的神智驚醒。
是啊。
為什麼會覺著實用學太過於機械,而沒有道德的倫理之說呢?
即便是孔安、楚東都是一副震撼莫名的樣子,他們遙遙的望著站在那裡的嬴野,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感慨。
“原來如此啊....”
楚東更是神色複雜:“當初我以為,殿下使用儒家是必須之物,要用儒家的道德觀念來教化天下人,使得天下人臣服於教化之中,甚至還大言不慚的說殿下需要儒家。”
“可如今方才知道,殿下並不需要儒家,反而是儒家需要殿下啊。”
孔安同樣是神色中帶著些許的....沉默,他只是輕輕的抬起頭,看著站在那裡的嬴野,輕聲嘆了口氣說道:“是啊,是啊.....即便是如今臣服於殿下,我的心中也常有覺著殿下是不得不用我們的念頭,可如今殿下說出這番話之後,才讓我知道,原來我於殿下,不過是無用之物。”
楚東倒是沒這麼想,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孔安:“殿下卻不這麼認為。”
“只是殿下學說之完善,是我們想不到的啊。”
眾人之中唯有李斯的神色較為尋常,此時他站在那裡,裝出來了一副“果然不出我所料”的樣子,但實則是剛剛才想明白這些事情。
王綰看了一眼李斯,翻了個白眼,心裡覺著李斯真是個裝貨,但隨即也不得不感慨,哪怕是剛剛反應過來,也足以見李斯的學識之淵博了。
他的內心也逐漸的放下了對李斯的成見。
從前雖然李斯成為了諸子百家共尊的李斯子,但王綰卻認為李斯主要不是憑藉“學識”,而是憑藉著拍馬屁上位的——即便李斯拿出來了法典也是一樣。
但如今卻不同了。
其實這一年裡王綰對李斯的印象已經好了不少,只是或許是“量變引起質變”,到了剛剛才終於對李斯的態度徹底解冰。
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,人們想要跨越這座大山,總是需要慢慢前行的。
這是不可更改的路途。
臺上的嬴野還在講述著實用家中所蘊含著的道理與道德觀念,而這咸陽學宮的眾多學子則是已然端坐在那裡,聆聽著嬴野的講述,像是當年杏林之下的孔門弟子正在聽從孔子的教導一樣。
這一幕....發生在古往今來的所有時候。
聖賢之教化,便是如此。
孔安望著這一幕,心中頗為震撼,他一直想要努力將自己的先祖孔丘尊為“聖人”,畢竟當孔丘成為了聖人之後,他們孔家人一定是可以得到更多好處的。
但....他一直沒有成功。
孔安在這些年裡面一直疑惑為什麼自己不能成功,也在思考自己該如何才能成功,可是今日看到了嬴野這一幕的時候,他才恍然之間明白,或許....自己不能成功的原因,早在一開始就已經烙印下來了。
就在淳于越與始皇帝作對的時候,就在淳于越代表儒家的眾多人與大秦敵對、試圖掌控大秦的時候,在那個時候,孔丘成為聖人的路——至少是在大秦這一朝成為聖人的路就徹底的斷了。
良久,嬴野緩緩抬起頭看著眾人,笑著說道:“諸位對實用學說,可還有什麼疑惑?”
眾人皆都沉默搖頭。
這是實用學說的第二次登場,也是第一次正式的登場,而嬴野的講述、以及關於這學說的道理,已然讓眾人變成了被填塞的那隻“鴨子”,他們必須慢慢消化。
於是,嬴野放鬆了一下心神。
他接下來要講述的東西倒是沒有那麼的複雜,也不需要耗費太多的心力了——畢竟是所謂“朋黨論”,這個東西在他所處的那個年代已經持續了數千年了。
朋黨之說自古有之,只是在唐宋的時候才被提及罷了。
唐朝時候的“李商隱”便是黨爭中犧牲掉的一顆棋子——為什麼這麼說呢?因為他的老師、對他有知遇之恩的“令狐楚”是“李黨”,而他的岳父是“牛黨”的中堅力量。
他在李黨和牛黨的夾縫之中生存,也正是這個時期,朋黨黨爭之說才被提及,一直到了宋朝歐陽修時期,歐陽修的一篇朋黨論徹底將這個事情拿到了檯面上。
而嬴野這個時候與眾人講朋黨論也只是蜻蜓點水,讓他們明白一些事情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