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正在說笑,忽聽外面有人說道:
“說什麼呢?這麼高興,也讓我們聽聽——”
寶玉、黛玉循聲望去,只見薛寶釵帶著鶯兒款款走了進來。
二人忙讓座,薛寶釵告了座,對寶玉笑道:“我去怡紅院找你不見,便猜想你定是在顰丫頭這裡。果然不錯!”
寶玉便問她:“薛姐姐找我有什麼事?”
“這話說的,難道沒事就不能找你嗎?”寶釵皺了皺眉,強笑道,“我想著,明日是你的生日,大家商議瞭如何為你慶壽呢!”
“多謝費心了!只是如今不比往日,還是不辦的好。”寶玉客氣地道。
寶釵聽了,搖頭不贊同:“不辦怎麼使得?又沒說要大張旗鼓,也不請戲班子那些。不過擺上一兩桌,姊妹間熱鬧一下罷了!”
黛玉也對寶玉道:“你也忒膠柱鼓瑟了。況且不止是你,明兒也是薛小妹妹和邢妹妹的生日呢!豈可不辦?”
寶玉聽了,方沒言語。
到了第二日,寶玉一大早起來,穿戴整齊了。先去賈母、賈政、王夫人等人的住處拜了一遍。長輩們雖未在家,禮數卻不能少。
外面的小廝們也對寶玉行了禮。因為往年王夫人說,他是年輕人,不可受別人的叩拜,所以就沒讓人磕頭。
逛了一圈兒回來,寶玉口中喊累,剛歪在床上沒一會兒,就聽見嘰嘰喳喳的一群丫鬟走進來,與他拜壽。
而後,眾姊妹簇擁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寶琴、岫煙二人來了,寶玉與她二人互相拜過。
再是,告了產假的尤氏也帶了兩個年輕姬妾佩鳳、偕鸞過來了。
黛玉與探春等人便商議了,給他三人治席一起慶祝了。
因為此時紅香圃的芍藥開得正豔,便把酒席擺在那裡的三間小敞廳裡。
光是主子們的就擺了三桌,又擺了兩桌給有名有姓的丫頭們。
探春因說:“單吃蠢酒無趣,還是行些酒令的好。”
眾人意見不統一,有的說行這個酒令好、有的說行那個酒令好的。
黛玉便道:“不如把這些酒令都寫下來,咱們抓鬮吧。抓到哪個就是哪個!”於是吩咐小丫鬟拿筆墨紙硯來。
湘雲笑道:“要是香菱見了這個定是要要搶過這個活兒來,她那會子天天作詩寫字都瘋魔了……”
一語未了,身旁黛玉忙悄悄拉一下她的衣襟。湘雲忙捂住自己的嘴,抬頭見寶釵姐妹面有尷尬之色。自悔失言,忙將紙筆拿過來,讓人別唸著酒令名稱,自己一一寫下來。
於是,眾人一邊賞花,一邊飲酒。觥籌交錯、環佩叮咚,滿廳內歡聲笑語不斷。
寶玉如今滿心記掛著製作他那潤膚養顏的丸藥,吃了兩杯酒就推說醉了,悄悄溜回來仍舊搗騰他那藥丸子。
襲人見他如此魔怔,不禁道:“大家都在興頭上,你一個人跑了回來,豈不掃興?”
寶玉手裡忙活著,頭也不抬:“我走時,眼見大家正熱鬧著呢!還有兩個壽星在,有什麼掃興的。難道少我一個日子就不過了?誰離了誰就活不成了?”
襲人無言以對。她心裡隱隱感到不安,總覺得近來寶玉對她是越來越生疏了。
這時,晴雯跑來笑道:“剛才史大姑娘喝醉了酒,一個人在芍藥欄的石板凳上睡著了。可惜你們沒見著,那芍藥花瓣,落了她一頭一身,倒是俏皮的緊呢!”
寶玉抬起頭,半眯著眼,似在腦海中構想湘雲睡在花叢中的畫面。不禁笑道:“還是這樣憨……”
晴雯道:“二爺還是過去吃飯吧,大家都在等著你呢!”
寶玉只得放下手頭的活計,跟晴雯又回到席上。
路過丫頭們的屋子,隱隱看到裡面有個人在床上躺著。
“大白天的誰還在屋裡睡覺呢?”寶玉不禁問道。
“還能是誰,就是那個芳官——”晴雯便向窗內喚她出來,“她說她吃不慣麵條子,又不得去到席上吃酒,就一個人在屋裡打悶葫蘆。”
寶玉笑道:“她原是南方人,吃不慣我們的麵食。”
芳官揉著眼睛走出來。
寶玉便對芳官道:“古人云,既來之,則安之。你既到了這裡,便好好做事。以後,這屋裡的人,我都是要放出去的。到時候你恢復自由身了,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了,你說好不好?”
芳官嘆道:“我是親爹死了,被後孃賣了的。縱是恢復自由,又讓我投靠哪個去?”說著眼圈都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