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處遊賞一番過後,賈母便與眾人回到樓上看戲。
神前抽籤拈戲,抽到了三本:《白蛇記》、《滿床笏》與《南柯夢》。暗合了賈府的發家、榮盛,到最後卻只是南柯一夢。
賈母看了,心下明白,頓時心灰意冷。想是天意如此吧!
看完戲就興致缺缺地帶領眾人回來了。
因為天熱,又車馬勞頓,回來後黛玉就有些中暑。紫鵑忙命人去燉香薷解暑湯。
荷花正在扇火兒,只見春纖兒從外面走進來,笑道:
“給你們說個笑話兒:剛才我打怡紅院經過,聽見裡頭鬧哄哄的。仔細一瞧,卻是寶玉在院子裡發脾氣呢!只聽他嘴裡嚷著什麼,再也不見那張道士了。我就納悶,那張道士什麼時候又得罪他了?”
荷花冷笑道:“那張道士今天給他說親來著,他不樂意,怕阻了他的好姻緣!”
春纖聽了這話更加摸不著頭腦。
黛玉在屋裡聽見了,警告道:“休要胡說!”
荷花小聲嘟囔道:“又護著他……”
沒一會兒,寶玉就來了,邀請黛玉一起去吃晚飯。
黛玉歪在榻上,神情倦怠,向他擺了擺手:“鬧了這一天,我身上痠痛得很,不想吃飯。你自己去吧——”
寶玉搬了張椅子,挨著她坐下:“你不去,那我也不去。咱們兩個一處說話兒。”轉頭跟身邊的丫頭道,“去跟老太太說,我們晌午吃撐了,恐積了食,晚飯就不吃了。問老太太好吧!”
黛玉搖頭嘆道:“你又使性子了!我問你,你為什麼又生氣說再也不見那張道士了?”
不等他回答,又道:“那日,你說兩心發於一處……既然心在一處,又何必為外事生氣呢?”
寶玉聽了,方恍然大悟,微笑道:“你如此說,我就放心了!”我原本是怕你多心,所以心裡著急。
黛玉又怕他說出什麼痴話來,對他道:“從今以後,咱們心照不宣就是了。”
寶玉喜滋滋地點頭。
荷花此時端了一個托盤出來,上面放著兩碗解暑湯:“二位,請慢用——”
兩人剛喝了兩口湯,就聽見外面有人說話。不一會兒,只見紫鵑拿了兩個小玻璃瓶子進來,笑道:“老太太打發琥珀姐姐送了兩瓶子香露來,說兩個玉兒既是懶怠吃飯,吃點子這個也是好的。”
寶玉、黛玉二人看去,只見是兩個四五寸大小的玻璃瓶子,上面貼著鵝黃箋子,便知是上用之物。一個上面寫著“玫瑰清露”、一個寫著“木樨清露”。
紫鵑從兩個瓶子裡,分別挑了一茶匙液體,在碗裡化開,頓時香氣四溢。
黛玉嚐了一口木樨清露,便放下調羹,將香露給小丫鬟吃了。寶玉吃了半碗玫瑰露,又與黛玉說了半天話。見她倦了,方起身告辭。
荷花送寶玉出來,寶玉讓跟隨的小丫鬟先行一步。
荷花猜到他有話對自己說,便停住腳步。
寶玉見左右沒人,便對她道:“我見姐姐素日看見我,面色總有些不悅之色。是我哪裡疏忽,得罪了你嗎?”
荷花聽了,不免有些尷尬,難道自己表現的的很明顯嗎?
想了一想,方道:“二爺是個主子,這樣跟我一個丫頭說話,我實在禁受不起。
其實,我對二爺也的確是有些偏見——因為二爺對所有美貌的女孩兒都好,可我們姑娘只對二爺一個人好。我覺得不公平!
而且,我冷眼看著,二爺不太能擔事兒!就是……唉!不知道怎麼說你才能明白。”
寶玉聽了低頭無語,半晌方道:“我明白你的意思。我再不那樣了。”
又自顧自感慨起來:“外人看我們家,只知道富貴尊榮,身處其中才知道有多少煩難之事!我行動受限,做什麼都要被人管著。除已身之外,一草一紙究竟也不算是我的。
我不過是塵世中之濁物罷了,若我有幸,能得眾人的眼淚葬我……”
荷花見他越說越遠,索性不再管他,任由他一個人發痴,自己回去了。半路遇到襲人問她,有沒有看到寶玉。
荷花笑道:“剛才已經回怡紅院了呢,姐姐沒碰上?哦,還有一件事,寶玉剛才在我們那兒喝了一碗香薷解暑湯,姐姐不會生氣吧?”
襲人面上笑道:“這是哪裡的話。他們姊妹們親厚,自然是好的。”
荷花笑道:“如此我就放心了。知道你們平日裡不許他亂吃東西,如今在我們那裡喝了一碗湯,若有不妥,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