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多年過去,不管盛意再怎麼努力去想,記憶裡祖父的模樣也早已模糊。
祖父那樣迂腐的一個人,倘若知道他想娶一異族男子為妻,怕是會被氣得罰他跪祠堂。
還有父親和阿孃,定要鬧得整個盛家都不得安寧,說不準最後還要讓阿姐來勸和。
盛意想著想著眼圈就紅了,靠在布哈斯赫懷裡閉上眼。
布哈斯赫低頭,輕輕親了一下他淚溼的眼角。
門外傳來丹達壓低的聲音:“可汗,可敦,宣聖旨的太監到門口了。陛下封可敦為正一品逍遙王,任丞相。”
盛意抬起布哈斯赫的手捂住耳朵:“趕出去,我不要。”
布哈斯赫輕輕捏了下他的耳垂問:“不喜歡?”
“不想當。”盛意悶聲回答。
辛苦籌謀十多年,大仇終於得報,一直壓抑著的疲憊和倦意如潮水湧來,讓盛意幹什麼都覺得累,只有在布哈斯赫寬闊的懷抱裡才能感受到安穩。
以及那種說不上來的……可以縱容自己放下一切什麼都不管的踏實。
布哈斯赫拍了拍他的後背,扭頭吩咐道:
“送回去吧。”
盛意將自己的手放在布哈斯赫寬闊的手心裡跟他十指相扣,感受到了一絲滿足感後,聲音懶洋洋的說道:
“我想下江南看夏荷聽雨打芭蕉,朦朧細雨中你為我撐傘。”
“我想去大漠看長河落日,漫天沙塵中你為我擋風。”
倘若盛家沒出事的話,他大抵也會在及冠後踏上游學之路,或許途經草原與布哈斯赫相識。
將自己幻想中的未來說出口,盛意手撐著身體吻了下布哈斯赫的臉,眼裡逐漸溢位笑意。
“有你真好。”
旁邊桌案上還放著一本書,風吹過被翻得嘩嘩作響,等風停下,盛意將那一頁的詩唸了出來。
“最是凝眸無限意,似曾相逢在前生。”
雖然布哈斯赫的文化水平日漸提升,但是對古詩詞的理解還是非常有限。
嘰裡咕嚕的說了什麼他聽不懂,乾脆就低頭親了下盛意的唇。
平常盛意習慣性會躲,今天卻仰起頭,舌頭主動從唇縫裡鑽進去舔他的上顎。
布哈斯赫鐵臂用力箍住他的腰,還沒來得及回吻,門外丹達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“可汗,陛下親自來了。”
盛意推開布哈斯赫,拿起手邊軟枕砸了出去。
“沒斷奶麼?!”
“也趕出去!”
呼格吉勒剛登基,各種瑣事一堆,幸好他把草原王庭屬於他的班底都帶到了盛京,才不至於手忙腳亂。
盛國公府上的一切對於盛意來說都太熟悉,熟悉到讓他有些喘不過氣。
他們只暫住了幾日,就計劃著離開了。
如今正是桂花綻放好時節,等他們趕到蘇城,正適合賞菊吃蟹。
呼格吉勒知道留不住舅舅,親自來為他們送行。
臨分別時,一身玄衣的呼格吉勒在盛意麵前跪下,摟住了他紅著眼睛哭道:
“舅舅,沒有你在,我實在心慌。”
被布哈斯赫帶著在馬背上長大的呼格吉勒很少露出這副脆弱模樣,盛意皺著眉將他扶了起來。
“承曄,我相信你,會是個好皇帝的。”
盛意在這兩個學生身上幾乎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。
哪怕如今承曄的年紀尚小,也絕對能撐起風雨飄搖的天啟王朝。
盛意不是沒有想過留在盛京城裡幫他一起度過,念頭只在腦海中閃過一瞬就被他自己否決。
他曾在草原上目睹一隻老鷹為了讓孩子學會飛翔,將孩子帶到懸崖上再推下去。
惡劣的環境總是能促使人以最快的速度成長。
——就像當初的盛二郎。
盛京城皇宮裡的盛承曄不是他的外甥,是天啟王朝的帝王。
盛意能為他遮風擋雨一時,卻不能將他護在身後一世。
總要長大的,或早或晚。
盛意用指腹溫柔幫他擦去眼角的淚,就像幼時他每每跟華錦打架輸了撲到舅舅懷裡哭一樣。
“承曄,珍重。”
布哈斯赫扶著盛意上了馬車,車伕拿起鞭子抽打了一下馬背,車轅緩緩碾過過往,駛向遠方。
呼格吉勒站在原地,半晌後才輕聲道:“珍重。”
最初是去了離京城不遠的蘇城裡赴了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