躺在床上的太后面色虛弱,身上蓋著幾層綢被,屋內的藥油味兒更是揮之不去,而弘曆剛邁進正殿便被高出殿外好些的溫度熱了個正著。
將將入秋,太后就已如此畏寒了嗎……
“皇帝和皇后來了。”
聲音中沒了故作的蒼老,倒顯得這病重又真實了些,見此情景弘曆免不得想到當初的熹娘娘剛回宮時同他的語重心長,即便後來摔傷了腿也不忘為他籌謀的辛苦。
相較於弘曆因回憶往昔的怔愣,皇后已開口關懷,從太醫到膳食,面面俱到,也給了弘曆一個反應的時間。
“皇額娘怎的突然病的這般重,太醫們竟然一點法子都沒有用嗎!”
一直在殿內候著的太醫直接以頭搶地,口中滿是告罪話語,但話裡話外就是一個意思---太后心神不寧,加之秋天的天氣變化無常,這才使得舊傷發作嚴重。
而太后也沒給弘曆多想的時間,直接開口道:“哀家昨晚夢到了先帝。”
此話一出,皇后幾乎是立刻去看弘曆,弘曆原本還有的幾分擔憂也開始消失。
兩人心中的想法基本都是:太后要藉著先帝託夢好入主慈寧宮。
弘曆心中有些煩躁,尤其是他來之前還見過海蘭,讓他更加掛懷被太后關在重華宮的青櫻,眼下竟是生出離開的心思來,但緊接著太后說道。
“先帝說,他以往雖勤儉克己,但也是賞罰分明,可惜走的時候還有一些個有功之臣未得封賞,實乃一憾事,希望皇帝能完成追封。”
弘曆本以為太后是要藉此入主慈寧宮,又或者為太后族裡求官,可這麼一聽也摸不準太后的路數了:“那不知皇阿瑪想要朕追封何人?”
太后平靜道:“以往有許多伺候過先帝,卻未得名分之人。”
弘曆腦中轟然炸響,他的生母便是這般,他雖改了玉牒,認了太后做生母,但未有一日敢忘那個給予他生命之人。
太后彷彿並未看到弘曆的驚愕,繼續說著:“但先帝也說了,死生不復相見,這人不能再行追封。”
得了惦念已久的甜頭,弘曆哪裡會反駁,青櫻是烏拉那拉氏的侄女沒錯,但烏拉那拉氏意圖毒殺他也是事實,他之前願意為了青櫻讓烏拉那拉氏活下去……
等等,他怎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!烏拉那拉氏在宮中浸淫良久,手下暗線不知多少,他貴為天子哪裡有千日防賊的道理!即便是青櫻也……青櫻……還有青櫻……
“皇帝,皇帝。”太后見弘曆莫名愣住,連喚了幾聲也不見反應,險些裝不住如今的病弱,聲音有些高了,咳咳。
“兒臣在。”弘曆也輕咳兩聲,腦海中翻湧的思緒悉數被壓至深處:“既然是皇阿瑪的遺願,朕一定照辦,只是還需皇額娘下一道懿旨,也好師出有名。”
謊都撒了,太后自然也不在乎再多走一步,那斷龍石都放了,死的不能再死的人還能來找她不成。
就算要找也得先找他這沒心肝的兒子,她最是明白先帝生前最恨的人就是烏拉那拉氏,連她都比不上。
畢竟她只是撒了謊,烏拉那拉氏可是殺了先帝的摯愛啊。
不過,她的懿旨得拿些東西來交換才行。
皇后一直觀察著這兩位的臉色,沒想到太后願意在這件事上退步,而如今氣氛沉默時她開口了:“皇額孃的腿還得好生將養。這壽康宮雖然雅緻,但還是比不得皇上讓人精心修整的慈寧宮舒適,不如讓秦立先將主殿修整好,也好讓皇額娘早日搬回去。”
最後幾句話皇后說的小心,太后願意在皇上生母的事情上讓步,但青櫻還關著呢。
雖說這樣比較沒多少道理,但皇上為了青櫻做的荒唐事還少嗎,想到自己的永璉和璟璱,皇后不得不小心些。
弘曆也有所意動,但他總想在多求些,太后既然連他生母都不介意了,將青櫻放出來又如何,左右烏拉那拉氏已經死了,還被葬入妃陵。
太后看弘曆抻著,眼底劃過幾分諷刺,見外間已出現福珈的身影,語氣柔和道:“皇后有心了,但哀家這腿如今不適合挪動。且先帝在位時最為勤儉,這慈寧宮也不必多修整,大差不差便是了。”
皇后面上依舊恭敬孝順,心中卻是倒抽一口冷氣,這真是太后嗎!發作箇舊傷難道連性子都變了!
“倒是重華宮,既為潛邸需得好好照看才是,裡面的人也得早些撤出來。”
這句話,幾乎是讓青櫻出來的訊號了。
弘曆舒展了眉心,輕鬆道:“皇額娘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