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
月情聞言捂嘴靠近那遊魂,後者雖然哭得沒有蜻蜓如此這般地驚天動地,但卻哀慟不止,以致於她縱然死了,卻也持續又重複地做著用刀割腕的動作來自裁。
嗯?不是割腕。
她靠近幾步,才發現那老婆婆並非是在割腕,而是在割手心。
如若要自殺,割腕是最慢也最不易成功的方式,而割手掌心就更不必說了,所以這個老婆婆並非是在求死?
月情惑道:“為什麼她會持續不斷地重複割手心這個動作?”
少宗主猜道:“莫非她生前是被人放血放死的?”
月情頓了一下,靠近過去,溫聲問道:“婆婆,你是不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啊?”
那老婆婆緩慢地看向她,面容被斗笠輕紗遮住,看不真切,唯有低低地哀吟訴說著她的悲傷,“我在等春天,在等雪化…我等不到,沒有春天,雪也化不了……”
說著,她掩面而泣。
月情怔然,看著這漫無止境的大雪,久久失語。
盧嘉城裡的人都討厭這雪……
長夜驟亮之時,人們會覺得無比興奮痛快,更是激動解脫,他們圍聚在一起,清掃著英烈榮光——那一片片純淨潔白的大雪,為此熱淚盈眶、為此頂禮膜拜。
勝利了嗎?勝利了!終於勝利了!
他們熱情歡舞,徹夜明燈,但喧囂、歡騰、慶祝卻只有一刻。
……
勝利的喜悅翻過在昨天,兇惡痛恨的妖族也停留在過去,人生這樣地漫長,長明之後,唯有最平淡、最枯燥的生活。
是每一天重複掃得雪,是鑿過無數次的冰,是茶米油鹽、摩擦爭鬥、重複而麻木、一件件不值一提的小事。
更是藏在榮光下的難過、疲憊、飢餓、窮苦。
怨念早就滋生了,只是沒人敢對著光榮犧牲的英烈嗆聲,但只要有一個人大聲說那不是英雄,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,那麼鋪天蓋地的陰暗就會洶湧而來。
英烈是無可指摘的,他們的窮苦、平庸是無處發洩的,但只要葉凝冰不再是英烈,是小人,那麼一切的一切就有了發洩的出口!
無人可以憎恨,那就去恨一個永遠開不了口、翻不了身的死人。
這是一場從生到死的折磨,他們每一個人都曾真心地為那神明哭泣、輓歌,但最終都走向了怨恨的盡頭。
雪不會停,怨念仍在滋生。
這隻會是開端。
月情接住一捧溫熱的雪花,明明不冷,卻如此難捱。
她不由喃喃輕聲,“雪化的時候是最冷的,可這些雪花都是溫熱的,葉仙首,你是想告訴我們這些雪永遠也化不了嗎?”
降下這場大雪的人卻再也回答不了。
少宗主卻高聲道:“怎麼可能!”
月情停頓在原地,少宗主的光影在大雪折射中,融於天地間,看不清其身,只聞她清亮的嗓音,如大雪中翱翔高飛的雌鷹。
“雪花為什麼是溫熱的?是因為她喜歡啊。她自稱桃花客,最是瀟灑愜意熱愛桃園春山,而且大雪紛紛,如若極寒極冷,一定會凍死很多人,她分明是在微末之時也考慮到了這一點!只不過,只不過,沒有那麼完備,沒辦法阻止大雪經年下落、海港結冰永凍……”
少宗主說著又神色認真道:“月情,世界上不會有那麼完美的人,不可能什麼都考慮好,但沒關係,她身後還有我。你要相信我,你一定要相信我。我會做到的,不會太久的,我一定可以做到的,可以讓東南方重新見到春天!”
月情聽見她無比篤定堅信的聲音,心頭蔓延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流。
她緩緩揚唇,道:“我當然相信。”
她從未見過葉凝冰,暫且不提,但她與少宗主日夜相伴,儘管後者常常冒出一些不大不小的問題,但她還是無愧於修仙界少年弟子第一人的名號,她眼中是有有天下,心中是有道義的。
她當然願意相信,當然相信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