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著,蔣雲霞手心向上朝周側有人的方位一遞、一劃,意思很明顯:正是由此,在場的二十來人湊到了一起。
“蝴蝶,那你應該還可以理解,規矩這種東西,它不可能光只一條。”
蔣雲霞含笑道:“在一群混蛋中間,有很多規矩,有很多的不言自明的規矩。現在,我問問你,剛那一場風波下來,你有看來出什麼新規矩嗎?存在於……我們這群混蛋之間的其他規矩。”
這位老獵人諄諄善誘地說完,語氣一頓,目的明確地給予時卻一個足以接話的時間。
蔣雲霞見自己的這位年輕後輩微微歪了頭,似乎在思考什麼。
兩三秒鐘過去,她應當是沒思考出來想要的結果,轉轉眼珠,極小幅度地,再往原來方向又歪了歪腦袋。
……一陣詭異的突兀感爬上蔣雲霞的心頭。
不合時宜地,她想起自己年輕時,曾在某個月光黯淡的深夜裡追擊過一匹變異的小狼。
它看上去最多還有一兩個月便成年,身上的胎毛脫得差不多了,已有獵食者的風範,不知為什麼被逐出了狼群,孤寂地在林間遊蕩。
她當時完全是個菜鳥,即便對上的是匹小狼,也不敢託大,噴了能干擾狼嗅覺的噴劑,耐心地潛伏在灌木叢中,大氣不敢出,試圖尋找良機,將它一擊斃命。
那一夜,林間的風勢極大,完美地為她提供了掩護。小狼知道自己被什麼東西盯上了,卻找不到蔣雲霞的蹤影。
於是,它頻繁地歪頭。
它的動作,是先往左或右偏轉少許頭顱,卡滯住一瞬,然後微調方位,像個亟待上油而反應遲緩的機器那樣,再往同一個方向,再歪一點兒。
後來,蔣雲霞從其他獵人口中得知,有的變異狼喜歡透過歪頭,調整耳朵的方位,以實現近似“聽聲辨位”的效果。
這是它們搜尋獵物的一種手段。
蔣雲霞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,此刻,她覺得——
蝴蝶,這位後輩,這位有點天真的、實力不錯且極有潛力的後輩,她歪頭的動作,竟和多年前自己碰到的那隻未開化的野獸有些相似。
考慮到此前一再接觸過後輩“腦子有病”的訊息,蔣雲霞將這種異樣感拋之腦後,讓自己耐心些。
……她剛才和蝴蝶說到哪裡來著?
是了,她問蝴蝶的是——
【“剛那一場風波下來,你有看來出什麼新規矩嗎?存在於……我們這群混蛋之間的其他規矩。”】
“你該看出來了,蝴蝶。”她以自顧自回答的方式說。
“除‘儘量和混蛋程度差不多的傢伙一塊行動’外,要想活得舒服點兒,我們還有其他最好遵守的生存之道。”
時卻眨了眨眼,終於開口。
“這裡的人聚是聚在一塊了,但不代表結成臨時的同盟,”她低低地陳述道,“這裡的人不是抱團佔地盤,不會互相幫助,不禁止後來的人替換先來的人。”
“你說的‘最好遵守的生存之道’,是弱肉強食。”
“如果以後我處在瘋牛和泥豬那樣的位置,我趕到得晚了,但我更強壯,我能打跑原來佔位的人,或能逼迫他們吐點好處出來。”
“蔣姐,”時卻向蔣雲霞求證似的問,“你希望我知道的新規矩是這個?”
“是。”盯著時卻的眼睛,蔣雲霞肯定道。
她脫下一隻滿是髒汙的手套,用力拍了拍時卻的肩膀,糾正說:
“而且不是‘能打跑’、‘能逼迫’,是‘該’。‘你該打跑原來佔位的人,或該逼迫他們吐點好處出來’。”
“外出狩獵的人,時間和精力就那麼點,最好的辦法是學會懂得權衡。”
“就像吃飯,”蔣雲霞說,“喝粥或者喝湯時,用筷子的效率最低下,得使勺;吃飯菜時,拿勺子去挖,容易掉得滿桌都是。”
“一開始可能不太習慣,不過你很快會找到合適的模式。”她的語氣柔軟下來。
“你可以像瘋牛那樣,把住分寸,既威懾到別人,又不把事情做絕。”
“合適我的模式。”時卻喃喃。
無需細加分辨,時卻知道蔣雲霞說的是忠告。
儘管她講述的東西,和一週前的壁虎在絞肉場裡說的話,兩天前的壁虎在八角籠中說的話,其本質一模一樣。
……而同一件事情,陌生人來勸告,有些交集的人來勸告,讓你覺得有好感的人來勸告,這三者的影響力,對於個體而言,不能相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