別人,而是作為他的妻子死去。
我收了信摺好交給他的兒子,他應該不太明白這信的意思,但依然紅了眼睛,寶貝地接過信放在懷裡,一雙眼睛巴望著我:“貴人,我的父親是不是英雄?”
英雄?這世上,哪裡有多少英雄。
我看了他一會兒,搖搖頭:“你父親只是個普通人。”
在宋國擴張的戰爭中死去的千千萬萬個普通士兵中的一個。
“不過你的父親很愛你們。如今他最愛的人,活在這世上的只有你了。”我俯下身,對他說:“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。”
最後我對墓碑拜了一拜,便和李丁離開了。此時正值晌午,日光逐漸強烈起來霧氣散去,空中只有薄薄的一層水氣並不怎麼遮擋視線。遠遠的傳來孩子的哭泣聲,李丁似乎有些不忍,腳步頓了頓但還是沒有回頭。
我只用半天的時間便回到了船上。
那天晚上跟姬玉學下棋的時候,他問我道:“你去蒲城,就是為了幫這個叫陸石的人送信?”
我點點頭。
“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?你可不像是會管這種閒事的人。”他在棋盤上放下一子,便吃下大量的棋子。
我停棋思考,對上他笑意深深的眼睛。
“我和期期被送到宋都的路途上途經戰場,他從死人堆裡爬出來,把他的信和名字家鄉一併給了我就嚥了氣。我原本不想管,只是沒來得及拒絕。”
姬玉似信非信,輕笑著搖搖頭,他往棋盤一處一指:“你落這邊。”
我跟著他的指導落棋,他支著下巴慢悠悠地說:“如今你可還有什麼仇怨未報?”
“我從未有仇怨。”
“韓國鄭國蔡國覆滅,宋國國君遇刺,你不是報了齊國被滅的仇?”
“那是期期的仇,不是我的仇。”
姬玉的目光從棋盤上抬起來,一雙漂亮的鳳目眼角上挑看著我,便有些挑釁的意味。
“故國被滅,父王母后自盡,你從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夜之間落為奴婢,你不怨恨?”
我輕笑一聲,這問題我似乎答了不少人了。當初剛剛開始幫期期復仇時,她也怨我太過無情,對齊國的覆滅無動於衷。
可自周天子統一四海分封諸侯之後已然過了數百年,現如今已是周王室衰微,諸侯林立互相討伐,亡國並不稀奇。
“百十年來亡了大小多少國家,齊國就不能亡麼?那亡國的君主多半隨國而去,我的父親就會有例外?齊國已經是這般田地,沒有這四國聯合也早晚會有別國來犯,滅亡是遲早的事。若真要怨起來不過是怨我的父王不擅治國,而他已經以身殉國,實在是沒有什麼別的好怨了。”
姬玉看了我半晌,慣有笑意的眼睛裡有些驚訝之色。
“那可是你的父母親人。”
“所以呢?”我看著他,他沉默了一下,慢慢地說:“如此說來,你也不怨我?我威脅你做我的奴僕,奪取了你的自由。”
“自由固然是好的,那是很好很好的東西。可是那畢竟是一種奢侈,若連性命都不保溫飽都堪憂,又有什麼餘地談自由。”我在棋盤上落下一子,抬眼接下他銳利的目光。
“當日我買通了士兵,也在宮外埋了一筆財寶,逃出來之後暫時吃喝不愁。但我畢竟手無縛雞之力,在這亂世獨自攜帶著財寶逃亡,怕也是危機四伏生命堪憂。您奪去我的自由,也保我性命供我美食華裳。這本是很公平的生意,我為何怨恨您?”
他看了我半晌,再看向棋盤,笑著搖搖頭:“長生劫,和棋。”
我低眸:“公子指導有方。”
他把手裡的棋子放回藤盒中,慢慢地說:“你可真是……有趣的怪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