哀之處。
若他對項少涯沒有愛意,早些對項少涯坦白,以項少涯的氣度再加上他對項少涯的救命之恩,項少涯很可能會幫他救出他的家人,同時不計前嫌依然留他在身邊。
可惜他喜歡項少涯,越是親密的關係裡越容不得欺騙和隱瞞。他騙過項少涯,現在若是坦白就算留下性命,也不可能繼續做項少涯的情人。
他不捨得失去項少涯,這是梓宸的死局。他越是不敢坦白就要為丞相做更多的事情,逐漸積累的欺騙更讓他難以啟齒。
抓荷心之前我對姬玉說了對梓宸的調查,姬玉便決定順水推舟先把荷心推出去,再去威逼利誘梓宸。
那時他悠悠笑道:“細作多疑,若想他相助,必得給出最能打動他的條件。”
對梓宸來說,那條件便是項少涯。於是在我答應幫救出他的家人,並且向項少涯隱瞞他的身份時,他眼裡雖有猶豫卻明顯亮了起來。
這是他無法拒絕的條件。
子蔻聽了幽幽嘆氣,她翻個身躺在床上小聲說:“現在我覺得姐姐你說得很有道理。”
“什麼?”
“沒有喜歡的人是挺好的,不然少不得傷心又左右為難,就像梓宸似的。”
我笑起來,子蔻兀自嘆息了一會兒,轉眼看著我:“阿止姐姐,你從前的心上人,你為什麼喜歡他呢?”
我的心上人?
我怔了怔,繼而輕笑:“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。只是我小時候遇到他,他給我講了三天的故事,教我唱了一支曲子。那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。”
我生母去世的時候適逢父王生辰大宴賓客,宮裡忙做一團,並沒有人關心我的去處。我隨處遊蕩之時遇見他,他叫阿夭,是賓客帶來的琴童,抱著個比人還高的古琴在後院迷路了。
我沒有說我的身份,只是告訴他我的生母去世了,他很為我傷心。他問我為什麼不難過,我說因為不可以。
一國之主的壽宴大吉,最忌晦氣,所以嬤嬤不許我哭。
他就把琴放下來問我想不想聽曲子。我母親生前很喜歡《桃夭》這首歌,我請他教我唱。
我生來五音不全,這麼簡單的歌還連著學了三天,這二十多年的人生裡竟然只會了這麼一首歌。
或許也是,再沒有人像他那般耐心細緻,一個音一個音反反覆覆地糾正,不嫌棄我的愚笨。
子蔻看著我,放佛在等我那個“很久很久之前”的後續。我想了想,說道:“可能是在他之前,沒有誰對我這麼溫柔,也沒有誰誇我好。”
即便是我生母也不曾誇過我,她原是伶人,出身低微卻也有些才藝,偏偏我是怎麼教也不會的木頭。她是樂觀不拘的性子,倒也不會罵我只是常常笑話我。
日久天長,我回想起來她真的是很不錯的人,也是愛我的。大約是第一次做母親,也不太會知道如何做得好。不知道即便是遲鈍如我,也希望被誇讚。
子蔻的眼睛亮了,也不知道是聯想到了什麼一臉憧憬:“啊,溫柔,我也喜歡溫柔的男子。他對你這麼溫柔,該是喜歡你吧!”
我忍不住笑起來,笑得有些大聲。她撇著嘴看著我。我說道:“他是個溫柔的人,對誰也都會溫柔,並非我有什麼特別。”
我有什麼特別呢?
大概就是特別愚鈍又怪異,一首歌學了整整三天,母親死了都沒有哭,卻在終於學會了《桃夭》的時候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