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久寧沉默。
越褚沂指桑罵槐不就是想給她下馬威麼。
“明兒你隨我一道去。”
“奴明兒想去涇州城外處置些難民,白日裡由其他暗衛護您周全。”
“難民可是因打戰才逃了出來?”
“不盡然。早在去歲,涇州的糧食被大量調往關內道。原本糧食供應充足的涇州糧價日益高昂,平日裡靠著微薄的收入勉強維持生計的農夫只得遠走他鄉。有大批難民,如今都躲在涇州荒田裡,士卒趕也趕不走便搭了簡易的難民帳篷。”
城外多的是背井離鄉之徒,拖家帶口只為掙得活路。如今戰況焦灼,還有力氣的壯漢紛紛參軍以換取糧食養活老小。餓到走不動道的漢子,便只得幹些輕賤的活計靠著挖野草度日。有道是:碩鼠碩鼠,無食我黍!三歲貫女,莫我肯顧。
南軍範疇之外,是另一種生不如死的窘迫。
這些,喜來沒說。
溫久寧幽幽嘆口氣,“我覺得這一路南下見識到了許多認知外的事。從前我以為百姓流離失所全賴各地反叛所致,可現下看來,朝廷也做得不夠。”
喜來面無表情站著。
溫久寧瞥眼對方的神情,牙酸。
“罷了,不同你說這些。只是我出門在外,這腳銬總歸解下來罷?”
喜來垂著腦袋瞧眼她雙足上銀閃閃的腳銬,顯得她的腳腕很白。
“回稟夫人,腳銬的鑰匙唯有大人不知曉。”
溫久寧當真好奇越褚沂能把鑰匙藏在哪,屋內她幾乎都翻遍,總不能是貼身藏著。
喜來替她收拾了屋內臟亂衣裳,復抱來厚重一疊書供溫久寧打發時辰。溫久寧也乖巧坐在繡凳上等著越褚沂回來,兩縷秀髮垂在她臉畔,由燭火照應成長長的繡線。
亥時月明,門扉才由人推開。
越褚沂半倚在門邊,玄色披風和高立馬尾將人襯得很桀驁,他三兩下解了帶寒氣的外披覆朝內走來。
溫久寧坐在炭火邊仰著面直勾勾問,“明兒我想一道去城外,得解開我的腳銬罷?”
生怕他不同意,她連忙補句,“我都有你的孩子了,能跑到哪去?更何況,你也不希望因我鬱鬱寡歡導致你的子嗣出意外罷。”
越褚沂隨意掃她眼,復招招手。
溫久寧慢吞吞挪過去。
越褚沂嫌棄她慢,上前兩步把人抱去榻上。在溫久寧以為他欲行不軌時,越褚沂十指靈巧地穿過她的髮絲,在鈴鐺上輕輕撥弄。
咔噠聲,極小的鑰匙從耳琅中落出。
溫久寧目瞪口呆。
越褚沂取下腳銬,沒扔,反倒是扣回溫久寧的手腕。
“留著做標記。”
溫久寧默然看著左手腕處的兩個銠銬疊加,中間一截鐵鏈子還露在袖口外。
委實難看又笨重。
“能不留麼?”
“不能。”
溫久寧暗暗告誡自個沉住氣,別過臉不再說話。
越褚沂復拍拍床榻示意她老實躺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