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娘看著眼前的女人驚的說不出話,稍稍緩過神兒之後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眾人隨後圍了上來開始張羅著後面的事兒。
人群逐漸擋住了我倆的視線……
清晨報曉,滿倉子丟了魂一樣的收拾著女人的東西,在東屋炕櫃裡面,兩卷紅紙包著的銀元下面壓著一封信,字型看起來歪歪扭扭,這是女人的字,滿倉子顫抖著開啟了信,耳邊傳來了滿倉子老婆的聲音,這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,但還是能感覺到她在極力的控制
“娘:
女兒不孝,不能給您養老送終了,我爹走得早,您一個人拉扯我長大不容易,我當時一門心思的跟著滿倉子離開家嫁到這兒,一走就是五年,也不知道您過得好不好。
我和滿倉子過日子,這幾年雖說日子不富裕,但是也沒凍著餓著。
半年前,我懷孕了,我和滿倉子也開始惦記起孩子的以後,這才接了個活兒,是給日本人看墳塋地,我知道這活兒不光彩,但他也是為了給孩子多賺點錢,這事兒本來都過去小一個月了,但不知道怎麼讓穿制服的人知道了,接著他就讓人帶走了……
他走的每一天我都把日曆撕下來留著,到今天一共十八張,前天他光腚娃娃手底下的人過來和我說他這次恐怕是回不來了,讓我逃。
我沒臉見您,但我不後悔和滿倉子過這一回日子。我不想孩子生下來就讓人指指點點,也不想喝幾家井水到頭兒來惹人嫌棄……”
女人後面的話聲音越來越模糊,只能看到滿倉子的手越來越顫抖,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嗓子……
眼前的場景再次變換,大雪覆蓋了新墳,滿倉子紅著眼睛給面前沒有墓碑的墳包前倒了一杯酒。
“英子,你怎麼就不等等我!我要是不被帶去,你也就不會走了……可憐我們那還沒出生的孩子,他還沒來的及看一看這世上的……”
滿倉子泣不成聲,不斷用手捶著地面。
天空斗轉星移,眼前的畫面不斷的淡進淡出。
列車到站哈爾濱,俄式建築,紅磚小樓,張哥行色匆匆。
青山幽谷,滿倉子揹著自己的行李跪在三清殿前。
拖拉機上,一個扎著馬尾辮子的女孩羞澀的靠著張哥,臉上盡是甜蜜。
寒來暑往,滿倉子一封封信寫給亡妻,在火盆前念過一遍之後撒手飄到了面前的火盆當中。
一張張地質圖紙伴隨著夜燈,張哥伏在暗前奮筆疾書,身後的一張紅堂單格外顯眼,堂單前還燃著燒了一半的香。
寂靜古剎,松枝搖曳,滿倉子已經蓄起了長髮,在殿前的蒲團上閉眼打坐。
眼前的畫面越來越快,不知怎麼我好像越來越喘不上氣,畫面逐漸化作白煙從兩邊散去。
天上的紅月和剛才沒有兩樣,鬼道閉著眼睛負手而立。
我和張嘉一家堂口的仙家依舊分兵列陣的圍在了供桌四周,李牧馳家的地府仙兒和兩位碑王依舊保持著剛才的陣列,雨水噼裡啪啦的往下落,一切都沒變,彷彿剛才的時間都從未流逝。
此刻的我和張嘉一腦子裡都有些混亂。
假如剛才一切都是真的。
那什麼是對,什麼是錯?
這仇和怨,是和非,又該是怎麼論?
張嘉一手裡的月影刀拿的越發不穩,拄著地看著面前的鬼道喘著粗氣。
耳畔的聲音只能聽的到嘩嘩的雨聲。
我回頭看向我家碑王,想要求證剛才進入的幻境是否是真實的,我家碑王衝著我輕輕的嘆了口氣。
天空中四條龍依舊盤旋,雲團中間出現了一個圓形的電球,隨著龍身翻滾,這電球越來越大。
我單手攙著張嘉一。
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,亂的不行。
英子是受害者,一屍兩命。
滿倉子是受害者,掛念著英子一輩子。
張哥是受害者, 他甚至一心以為自己一直在幫滿倉子一家,到最後也不知道英子的死訊。
張嘉一的媽媽是受害者,這仇和怨甚至和她沒有一點兒關係。
怪時代?怪資訊差?
此刻我竟不知道這是非對錯應該怪誰。
鬼道緩緩張口,聲音依舊沉穩:“菩薩畏因,凡人畏果,老夫不畏因果,我今日所做,也是你祖輩所欠!欠債還錢,殺人償命!這是天道!”
張嘉一抬眼:“天道?天道好輪迴,害死英子的人,從始至終都是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