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的顛簸加上車內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,就算坐在窗邊,也沒能拯救已不太愛暈車的王保紅。
車子搖搖晃晃,像個醉漢,每一次震動都在挑戰她的忍耐極限。
那混合著家禽糞便、汗酸、柴油和食物餿味的氣息,如同一張無形的網,將她緊緊束縛。
王保紅臉色煞白,額頭上佈滿細密的汗珠,她緊緊抓著車窗邊緣,指節泛白。
胃部一陣翻江倒海,她再也忍不住,剛趴到窗邊,便嘔吐起來。
胃裡的東西一股腦湧出,引得周圍乘客紛紛側目,有人皺著眉頭,露出嫌棄的表情,有人則默默往旁邊挪了挪位置。
就在她難受得幾近崩潰時,車廂裡又傳來此起彼伏的雞和鵝的叫聲。
原來是一位大爺帶著幾隻家禽上車,那些雞和鵝被擠在狹小的空間裡,受驚般地扯著嗓子尖叫。
尖銳的叫聲與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,讓王保紅的腦袋嗡嗡作響,本就虛弱的身體愈發難受。
她心中暗自叫苦,怎麼一趟簡單的探親路,變得如此艱難。
她強撐著身體,用紙巾擦了擦嘴,滿心盼著這段折磨人的旅程能快點結束,好順利將月餅送到二姐手中 。
小巴車艱難地爬過了一個個山頭,終於抵達了巴結公社。
山路崎嶇,一路顛簸,車廂內瀰漫著的各種異味讓王保紅的胃裡翻江倒海。
也不知是不是王父和胡母早上給王保英去了信,王保紅一下車,就看到了站在那兒的二姐。
她二姐的身旁還站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壯實的男人,想必就是二姐夫了。
可此時的王保紅根本無暇顧及這些,她只覺得天旋地轉,胃裡一陣痙攣。
剛一下車,還沒等站穩,就忙不迭地把手裡給二姐帶的東西一股腦兒往二姐懷裡塞,緊接著便蹲在原地,劇烈地嘔吐起來。
她的臉色慘白如紙,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,身體因嘔吐而不住顫抖。
由於嘔吐時太過脫力,她眼前一黑,腳下發軟,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。
慌亂之中,她下意識地伸手一把抱住了二姐的大腿,才勉強穩住了身形。
還沒等她緩過神來,一陣更強烈的噁心感襲來,她只能再次伏下身,哇哇地吐個不停。
王保英見狀,臉上滿是心疼,急忙把手裡的東西遞給身旁站著的那個男人,蹲下身子輕輕拍著王保紅的後背,嘴裡唸叨著:“這是怎麼了,怎麼吐成這樣?你這來一趟也是遭大罪了,之前下來收農副產品也沒見你……”
王保英一邊心疼地拍著王保紅的後背,一邊抬眼看向身旁的男人,語速急切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:“二牛,你去前面國營飯店買碗清淡的熱湯麵,再帶點鹹菜來,動作快點!”
被叫做二牛的男人先是愣了一下,目光在王保紅蒼白的臉上短暫停留,旋即反應過來,重重地點了點頭,應了一聲便甩開膀子快步跑開,腳步匆忙,鞋底與地面摩擦揚起一陣塵土。
王保紅稍稍緩了緩,扶著二姐的胳膊,只覺雙腿發軟,胃裡還在翻江倒海,卻強扯出一絲笑容,虛弱地開口:“二姐,我沒事,就是這一路車太顛,味兒也大,各種味兒攪和在一起,實在沒忍住。”
她深吸一口氣,試圖平復身體的不適,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在陽光下閃爍,幾縷髮絲被汗水黏在臉頰上。
王保英心疼地看著她,眼眶微微泛紅,伸手輕輕將王保紅臉上的髮絲別到耳後,嗔怪道:“都這樣了還說沒事,早知道路上這麼遭罪,就該提前叮囑你搭單位的順風車。”
“你這傻丫頭,也不知道照顧好自己。”說著,她攬過王保紅的肩膀,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,像是要為她擋住所有的疲憊與不適,目光中滿是關切與自責。
這時,二牛拎著熱水瓶和兩個搪瓷杯匆匆趕來。
他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熱水,遞到王保紅面前,“妹子,喝點熱水,漱漱口暖暖胃。”
“國營飯店那邊我也交代好了,等你緩緩,舒服些了咱在過去吃點東西。”
王保紅接過熱水,感激地看了二牛一眼,輕聲道了謝。
她慢慢漱了漱口,又抿了一小口熱水,感覺胃裡稍微好受了些。
王保英扶著王保紅,找了個路邊的石墩坐下。
王保紅緩過神來,這才仔細打量起二牛。
二牛面板黝黑,身形壯實,身上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工裝,整個人看起來質樸憨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