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口的搏動更亂了。
他慌忙低下頭,輕輕斥了一句,“沒大沒小!”
徐盈歪著腦袋,看他漸漸泛紅的耳朵,眨了下眼睛,輸內力療傷而已就這樣了?
內力倏地一收,徐盈撐著精神鬆開手,“還你一次人情。”
意識到她這是還自己替她拿羅雀和軟劍的情,柳江白臉上的神情頓時一僵,轉過臉,語氣硬梆梆,“也不用還,誰讓你是我師妹呢!”
整個宗門他能找到的還好好活著的同門,便只有她了,不為她費心還能為誰!
他自我反省了一番,還覺得沒說清楚,正要再彌補兩句,懷裡登時被撞了下,然後毛絨絨的領子抵在他的下頜,癢癢的。
柳江白愣了愣,偏頭看去,徐盈已經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,睡著了。
睡著了?
柳江白鬼使神差探向她的脖頸,確認她真的只是睡著後,略鬆了口氣。
“自己傷還沒好,就急著替別人操心。”
他輕輕嘆了嘆,“可你這麼睡著,我怎麼辦?”
他試著將她扶正,又怕將人吵醒。
方才他一進屋,就發覺她極其疲憊,應該沒聽嚴大夫的話,擅自用了她的能力。
自她昏睡七天後,她醒來便忙著轉了好久,如今能好好睡著,柳江白自然不想將她吵醒。
他小心翼翼換著能不吵她的方式,又覺得會唐突了她,一時間束手無策地比劃了好幾下,最終和她商量似的說:“你不動,便是準我抱你去床鋪上睡了?”
徐盈似乎累極了,並不與他做這無聊的回應。
柳江白默默數了三下,見她果真不動,便輕輕一手託著她的後背,另一隻手抄了膝彎,將人放在乾淨的床褥中,又細細拉過被子。
做完這些,他才自己蜷靠在她方才坐過的地方,闔眼邊養精神邊守著人。
這是他的獨苗師妹,照顧點兒是他身為師兄的擔當。
他這麼和自己說,然後睡去。
……
心變重了。
像被分成了兩個部分,沉重的那一部分將她的腳步壓實,她穩穩地踩在水面,一低頭就能看見自己的臉。
十六歲模樣的臉。
有些陌生,她不由得摸向這張臉,觸碰到的卻是虛空。
她眨了下眼睛,水面倒映的臉變成了二十多歲的模樣,有點熟悉。
空曠的水面忽然開始泛起漣漪,將那張臉揉得皺巴巴的,像被打亂的拼圖,她眼前的一切被打亂,包括她的身體。
但她似乎察覺不到疼。
眼前的拼圖重新拼湊,是溫馨又熱鬧的老舊小區,慈愛的老奶奶拿著蒲扇和她打招呼,她下意識舉起手裡的綠舌頭回應。
誒?
她後知後覺聽見了蟬叫聲——夏天了。
拐過熟悉的樓梯,破了牆皮的樓道替她擋住灼熱的暑氣,她的腳步越是靠近三樓,空掉的那一部分的心越是波動得厲害。
咔噠。
鎖舌彈回,她猶豫著握住門把手,在拉開的一瞬間,門先被推開。
獨屬於她成長印象裡的味道擁抱了她,那張分外親切又熟悉的臉向她望來。
徐盈的眼眶瞬間模糊,淚水決堤般湧出。
她喃喃出聲。
——媽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