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空寂渾沌仰光明,關樞順逆懸百經。氣摶骨相筋肉至,孔竅纖毛俱完形。”
如果說前面諸人所說,對於阮集、劉伶而言是指謬、釋疑,顯得過於高深,難以直接應用。
那麼巢稚這短短一段話,就是腳踏實地的,一步一步的指導了。
同時也可見巢稚在這一階段的修行之紮實。
他話音落下的同時,風神沛和鹿漪便已經含笑點頭。
陳仲則是心中一動,他成就感應之後,很快就於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深靜,並在其中直接觀望到了他自身的內景之骨。
這與巢稚所言,顯然大不相同。
陳仲是沒有經歷在定靜的虛無、空寂之中,僅有一點光明,然後一點點將全身經脈、骨骼尋回的過程的。
但是陳仲於深靜中,所見到的內景之骨,顯然並未缺失“氣摶骨相”的特徵,白骨間附著運化著的細微氣息,從一開始就是存在的。
所以說,這就是陳仲與其他人的不同之處了嗎?
於感應之前,成就鎖精禁漏,經歷退病關的考驗,功果便體現在元真修行之中?
或許是這樣的。
陳仲暫時將此放下,轉而琢磨起巢稚話中的,另外一點引起他興趣的細節——仰光明。
巢稚初入元真時,在內景中所見的,是“光明”?
這可就非常值得琢磨了。
陳仲很清楚自家體內諸氣,正常情況下,是不存在所謂“光明”,或令人感到“光明”的。
只有在最近這次橫渡墟海期間,五臟“氣中生神”,才出現了“光明的氣”。
莫非,修士自身實質上本就俱有一定的“神念”?
也就是陳仲自己命名的,那種“氣中生神”所帶來的力量與修士念頭的結合。
這或許是有可能的,而修士平常狀態下,之所以察覺不到,或者說忽視了“神念”的存在,則很有可能是,未經壯大的“神念”與人身諸氣摶結所成的氣息相比,太過弱小。
而在初入元真,要在最初的,什麼都不存在的虛無、空寂之內景中,尋回自身,其它什麼都未曾顯露的情況下,唯有“神念”中那一點自我之念不可磨滅,又無其它遮掩,這才顯露出來,被修士所第一次真正感知到?
陳仲越是沿著這一方向思索,越是感到它極有可能就是事實。
氣中生神是與心念願力,與神道法門有著確鑿無疑的牽扯的。
而心念願力,尋常凡俗都自具備,人數眾多之時,足以供養天下敕神。
如此,修士自然也有心念願力,往常修士都以為自身的心念願力盡皆包括在了性靈之力內,但如今看來,恐怕這兩者間仍有玄妙區別。
說來,上古有仙道、有神道,若是這裡面毫無區別,那些上古聖賢何需做出這樣的分隔?
當然,除去這些猜測,更有陳仲在長社郡鍾氏時,以“神念”回應周青,其後陳仲所感受到的虛弱絕不僅僅是五臟氣光的虛弱,那是一種全方位的狀態下降的感受,所帶來的實證。
“神念”絕不僅僅是因外來的心念願力而產生,它與修士自身也存在著隱蔽而深刻的直接關係。
故而,任何一名修士,本身就存有“神念”,這一點已無需懷疑。
陳仲於感應之前,功果過人,使得他在進入元真之後同樣得有殊功,但有其利便有其敝,他沒有經歷深靜下,內景最初的虛無、空寂,於是便未能注意到自身的“神念”存在。
如此,當他因為五蛟的臣服,而另得機緣,察覺到神念、神道等諸般道法源流的時候,便難免陷入對未知的猶疑。
至於《劍術》未有涉及相關,恐怕不是《劍術》捨棄了神道相關的法門,而是在前有“鎖精禁漏”、“退病關”這兩重境關的情況下,那傳此法門的釣叟,很清楚這一脈的傳承修士,正常情況下無法在元真境察覺到“神念”的存在。
既如此,那麼《劍術》何必在這一境界提及相關的東西呢?
大抵,有關“神念”的部分,將在《劍術》的後續次第,在它該呈現的時候呈現。
“呼……”
陳仲長出一口氣,連日來的疑惑,終於解脫。
一種難以言喻的輕快感,重新回到了陳仲身上。
就好像一套沉重的枷鎖,在此刻徹底退去。
陳仲無需刻意進入深靜,便能夠清晰感受到,那靜坐在虛無、空寂之內景中的骨相深處,有不知名的玄妙所在開啟了門戶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