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仲擔心姚娘子,倒不是為了姚娘子的安危如何。
就算姚娘子確實是姚元起的女兒,就算祂沒有做過什麼惡事。
但祂已經是神只之身,而且透過神念之線牽扯了大量信眾。
陳仲對祂,最多就是期許,同時還有的,是永遠不會減少的警惕。
眼下擔心姚娘子,擔心的是萬一祂在未來,也如迦樓捺一般,莫名其妙就陷入了混亂之中,且不說祂將很容易被大機率知曉其中隱秘的王素、司氏等人謀算,單單是那些神念之線與祂相連的大量百姓,就不能不令人憂心。
而想到姚娘子,陳仲卻是又注意到了一點先前被他忽略的情況。
姚娘子眼下的信眾數量,似乎並不算少啊!
特別是救世道在宋康成被毛綻判了斬立決,於焦縣當眾明正典刑之後,“救主”在橫山、焦縣的影響力都迅速下降,畢竟有廖希同這“內鬼”存在。
而姚娘子,則獲得了“救主”倒下後最大的一枚果實——信眾。
祂本就是救世道內的神只之一,又早就在廖希同的幫助下,暗中擴大影響,在救世道被除去的時候,毛綻為了穩定民心,使深受救世道、“救主”影響的信眾能夠有所依皈,不至作亂,而主動幫助姚娘子接手信眾。
姚娘子此刻的信眾數量,恐怕並不會比迦樓捺最初出現混亂時的信眾少。
但仔細回憶姚娘子這幾日跟在陳仲身邊的舉止。
又著實沒什麼混亂之象,氣息方面也未見異常。
是姚娘子當下的信眾數量還不足,所以未如迦樓捺一般。
還是說,姚娘子與迦樓捺於神道修行中,存在某種差異,這才導致了不同?
按道理來講,上古之時存在神庭,神道也是堂皇正道,若是神只都會如迦樓捺一般,信眾一多就自行瘋癲,又豈能僅在仙道之下?
或許,迦樓捺的問題,更多還是祂自身獲得的笮融法門的問題。
這一點,從兩漢敕封神只的權柄來源,與迦樓捺所獲取權柄方式完全不同,也能側面旁證。
只是迦樓捺具體是因為什麼導致了祂的遭遇,朝廷敕神與姚娘子又是因何得以規避,以陳仲對神道法門的有限瞭解,就著實無法確定了。
姚娘子那裡,等再見面,以此事警示祂一番便罷。
陳仲搖搖頭,將《旃箋》合上。
此次在迦樓捺洞府之中的收穫,著實不少。
唯一美中不足的,就是沒能找到關於那支,“秉直道而行”的筆的更詳細文字。
當然,也或許迦樓捺在《旃箋》中做了相關記錄,只是在記錄時,祂的行文條理已是徹底混亂,留下的文字根本沒辦法解讀。
總之,陳仲只能自己慢慢參悟、驗證那支筆的全部功用了。
“如此,便名汝‘直道’罷!”
陳仲袖袍一掃,已將身前諸物全部收起。
在他感應中,周青應是該當到來了。
果然,隨著陳仲心中有感,入深靜觀內景。
便見他內景之身的泥丸宮中,倏忽間吐出一道半是虛幻,又半是凝實的人影來。
那人影出了陳仲內景之身,就在內景的空寂、虛無之中迅速漲大,眨眼間恢復了常人高矮,看其面貌,不是周青是誰?
周青也看清了內景中坐於虛空的陳仲,急忙施有一禮,而後就不由自主被推離此間。
下一刻,周青出現在迦樓捺洞府中,已是由內景而外景。
周青很是激動,對著陳仲一再行禮,卻又嘴唇顫抖,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。
陳仲此刻也離了深靜,睜開眼睛,笑著伸手,想要拍拍周青肩膀,然而手伸一半,又記起周青已非人身。
當下輕嘆一聲。
陳仲道:“進之不必氣餒,萬物皆形於道,人可求道,魂魄鬼神想來亦可,無論身處何境,不自棄,則必有功業之果。”
周青聞得鼓勵,重重點頭,只覺心中某種難言的悒鬱之氣悄然消散。
“青,必不負仲公爺爺教誨!”
陳仲欣慰笑著,當下也不再浪費時間,就讓周青即刻開始,盡力將這不大的秘境化為神域。
“對了,那迦樓捺在此間儲有不少修行資材,轉化神域之時,會否化去?”
陳仲自己是用不上那些資材,但旁人需要,堆放在這裡,浪費了總歸不好。
周青看有一眼,回答道:“神君授青之法卻也穩妥,不必憂慮損毀。